如婉媃这般盛宠,即便无子,也是羡煞旁人。
婉媃入乾清宫时,皇上正坐于暖座上批阅着奏折。
说是批阅,可人已然困极,一双眸子虚睁着,眼下乌青垂着青丝蔓延至颧骨上方,令人瞧着心惊胆战。
婉媃紧着步子上前,一把将皇上手中奏折抽走,而后徐徐整理抱起,放至一旁案上。
“拿过来,朕还要看。”
“皇上如此看,还不如不看,免得一时差了神,批错了折子,可如何是好?”
婉媃自不理会皇上,将奏折放好后,又取了一块黄布盖上,这才行至皇上身旁,替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皇上忧心国事,与臣妾忧心皇上的心意本是一样。皇上如何忍心要臣妾日夜担心?其实何止是臣妾?后宫诸人皆为着您的身子不得安枕。皇上便是不替臣妾考虑,也请替着兰常在与君答应思量思量。尤其是兰常在,她有着身孕,本就娇贵。如今担忧皇上,夜里不得安枕,于龙胎如何能好?”
其实琳兰哪里又关心这些?
她心思本就不在皇上身上,骤然得子像是得了个包袱,日日哭丧个脸心情不豫。
如今婉媃虽这般说着,怕是她人早已在长春宫合衾而眠,贪睡不知天地为何物。
皇上耸肩一笑,轻手揽着婉媃的腰肢叹道:“总是这种时候,朕便愿你陪在朕身旁。有着你在,朕才安心。”
婉媃倩笑道:“那皇上便好生歇着,明日之事,明日再去想。皇上只记着一个道理,天不助恶。他吴三桂气势再盛,终究不是正道,又能嚣张几何?”
“是如此说,可接连的几场败仗,实实是令朕内心后怕。当初决议撤藩的人是朕,若今日不得以保全大清江山,昔日驾崩,如何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乱说。”婉媃将食指比在皇上唇间,蹙眉摇头:“皇上万岁,不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说着又一叹:“奈何臣妾一届女流,这些打杀兵事一窍不通,也只能瞧着皇上如此,自也心急如焚。”
话落,见皇上仍满面阴翳,遂想着法子逗他欢喜。
人听了手上摩挲太阳穴的动作,恭谨站直了身,倏而跪地,双手合十诚心向天三拜。
皇上一奇,问道:“你这是作甚?”
婉媃隐秘一笑,打趣道:“他吴三桂今年已然六十七岁,如何能与皇上青年力壮相比?臣妾便求着列祖列宗,保佑他们将吴三桂这条老命带走了去。”
皇上一愣,忽而爽朗大笑,拉扯着婉媃起了身:“妮子伶俐,这样逗朕欢颜?”他紧紧拥住婉媃,感慨道:“便是有你在,朕才能苦中作乐,有片刻的欢愉罢了。”
正说着话,却是梁九功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人笑得一张嘴都快咧到了耳后。
婉媃见着人来,即刻轻推了一把皇上,面上旋即羞红一片。
皇上见梁九功愈发没个规矩,便怒道:“梁九功,你到底还有没有半分规矩?”
“有不得了,有不得了!”梁九功双膝‘扑通’砸地,拜道:“皇上,八百里加急战报!”
殿内龙涎香气味浓重,熏得人眼前一阵迷离。
皇上怒眉横对梁九功,呵斥道:“八百里加急是能有多急?还能是他吴三桂死了不成?”
却听梁九功喜难自已道了一句:“正是!正是死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