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时,懿德正静静坐在菱窗旁,趁着屋外明亮的日光看着除夕家宴那日的菜式、歌舞排谱。
见皇上入内,到底也算恭谨,起身福礼迎皇上入座。
皇上瞥了一眼案上排谱,淡淡问道:“皇后这些时日辛苦了,闻听太皇太后要先帝妃嫔齐列除夕夜宴,可都安置妥帖了?”
懿德淡漠‘嗯’了一声,便自顾翻阅其排谱不再言语。
皇上含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么些时日过去了,还在与朕置气?”
“臣妾不敢。”懿德低垂眉眼仔细阅着手中卷本,语气亦冷若梁下冰。
寝殿内幽幽泛着几分微凉,殿正中立着的一尊凤穿云溪香炉,正徐徐吐出浓白的烟气,不是迸出‘噼啪’之声。
炉内燃着的‘纤云香’是懿德用惯了的香料,却此时闻来刺鼻不已。
皇上生硬一把将她手中排谱夺过,重重反叩在案上:“皇后总与朕如此相对,要朕如何能与你冰释前嫌?朕知晓你心中怨着朕,这些时日你做下许多事朕瞧在眼里却也不忍苛责。无论如何,总归是朕亏欠与你。你且说,要朕如何做,才可稍稍补偿与你,令你与朕不再这般生疏?”
懿德扬起一双明澈的眸子,平视着皇上:“何事都可?”
皇上嘘一口气,默然颔首。懿德目光唯有凉意,徐徐道:“那么,臣妾请皇上为臣妾母家建立家庙1,并追封臣妾生母舒舒觉罗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话落,皇上遽然色变,满面愕然。
遏必隆乃有罪之臣,至死复他官位已是无上荣光。
可若要建立家庙,便是说明皇上昔日惩治遏必隆,是自己冤害忠良的过失,并非遏必隆依附鳌拜祸乱朝政。
再者,舒舒觉罗氏乃为遏必隆妾室,古往今来,何以有妾室可立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前例?
便是从前仁孝皇后,出身赫舍里族那样的名门望族,生母也不过是二品诰命夫人的封号。
懿德所求,无一不是要将皇上逼入为前朝诟病的绝路上。
皇上长叹一声,口气淡若一抹香炉中飘散而出的云烟:“皇后这般所求,是刻意要朕为难。”
“昔日阿玛究竟有无做出对大清有弊之事,皇上与臣妾心知肚明。他究竟有无依附鳌拜,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不愿再提。如今臣妾不过以大清忠臣后嗣的身份请求皇上替臣妾阿玛,臣妾母家正名,难道这般也算得为难皇上?”
寥寥几语,两下相顾无言。
良久,皇上重重颔首,无奈道:“朕答应你。”
懿德孑然一笑,又道:“皇上圣明。那便再请皇上,加封臣妾母家官员朝职,钮祜禄氏昔日势颓,不乏许多衷心有志之士被埋没。臣妾瞧着,钮祜禄吴禄乃为可用之人,可堪当从二品礼部侍郎2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