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拐入长街时,他才席地而坐,面色煞白喘着粗气。
方才探脉,懿妃的身子显然有用过麝香的迹象,且那分量极重,若非经年累月绝无此况。
这些年来为懿妃问诊的太医不下十数,可人人皆报她平安无虞,这里面定是存了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事。
加之她手上带着的那枚扳指,独独散着一股异香。
他虽不敢笃定,但那味道却像极了原麝的香囊干燥分泌物中提取而出的香脐子。
此物拥有极强的破血化瘀之效,长久用之即便有孕也多不得活。
白长卿有此一问,懿妃更提及此物是皇上赠与,他便知其中一二玄机。
想来懿妃带着鳌拜义女的身份入宫伊始,已为皇上所忌惮,是不愿让她有孕的。
可这事他在太医院数载,却并未听旁人提及过,若无皇上明示,何以人人都能瞧出其中关窍闭口不言?
他一路带着忐忑心思入了太医院的门槛,恍神间却与一人撞个满怀。
还来不及吃痛,抬首见是院判傅卓,忙俯身行礼致歉道:“微臣鲁莽,惊了院判大人。”
“无妨。”傅卓拍了拍衣襟,睇着他惨白面色,淡淡道:“听说你被懿妃娘娘召去了请脉?”
白长卿心中一惊,忙道:“是,微臣心中尚有一事,想得院判大人明言。”
傅卓挑眉‘哦’了一声,笑道:“可是为着懿妃娘娘的身子?”
“正是,懿妃娘娘她”
“懿妃娘娘万安,白大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傅卓打断了白长卿的话,一脸隐秘瞧着他:“有些事你可以说,有些事你只当自己是半个痴儿浑然不知即可。若想在宫中活命,靠得从来都不是你精湛的医书,而是”他稍顿,指了指自己遍布褶皱的双眸:“要靠着一双慧眼。大人可明白?”
白长卿被他这话吓得不轻,用力颔首回道:“微臣技艺不精,许多病痛是瞧也瞧不出的。懿妃娘娘位份尊崇,召微臣请平安脉是瞧得起微臣,微臣自然不负院判大人与皇上所托,自当‘尽心尽力’侍奉其右。”
傅卓爽朗一笑,掌上用力在他肩头按了一按:“白大人聪慧如斯,前途自然无量。需知你我入朝为官,皆是仰仗天子恩眷才得以养家糊口。奴才们要做的便是尽心侍奉主上,为主上排忧解难。如今懿妃娘娘万安,皇上自然也是万安,此事最好的结果,不就是如此吗?”
白长卿额上滴下豆大的汗滴,连连诺是。
后来的日子,懿妃三两日便召白长卿入宫请脉,他也总顺着太医院一样的口风向她报着平安。
只是此事太伤阴鸷,他心里不忍,因此偷偷在所开坐胎药的方子里添了几味中和香脐子药性的药物进去。
虽知是泥牛入海于事无补,但也只为求得半分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