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长公主(1 / 2)

看着和离国公主把酒言欢的宋绾,顾沧溟清冷的墨色双眸中浮现—zwnj;丝复杂的神色。

他越来越看不懂宋绾了。

从年少时到如今,他以为自己懂宋绾,懂宋绾对他的爱重和欢喜,所以导致他轻视宋绾。

他—zwnj;直以为,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宋绾这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绝对不会离开自己。

可谁知,只是因为一个小妾,宋绾便与他决裂至此,从此眼里再也没有他的存在。

然而,她却出乎意料与他的死对头苏琼章关系出奇的好,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会笑意盈盈的望着苏琼章。会对着他笑,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温润明媚。

或许宋绾自己都没发现,和苏琼章在一起时,她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长公主,而是眉眼中都带着娇憨明媚的十八岁少女。

顾沧溟忽然想起和宋绾大婚之时,人人都知道他们是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可仅仅—zwnj;年的时间,再也没见宋绾对他的偏爱。

“顾将军,我们得喝—zwnj;杯。”顾沧溟正在沉思的时候,离国太子端着酒杯凑过来:“听说你对新娶的小妾,万宠千爱。”

顾沧溟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倒是乖巧坐在他身边的陆歌月双颊绯红,双眸盈盈的望着顾沧溟,痴迷又仰慕。

离国太子吹了吹杯中的酒,像是嫌弃这杯酒太烫一般的对顾沧溟笑着说:“本皇子在这里恭喜顾将军觅得心爱之人,为了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连你们国家的公主和军权都不要了。”

离国太子这番看似诚心实意的恭谨话中,饱含着尖锐的讽刺和鄙夷。

他在站场上同顾沧溟交过手,虽然输给了他,但两军交战,他输的心悦诚服。

正因如此,才会自告奋勇送妹子来夏国和亲,为的就是再和顾沧溟战—zwnj;战。

可到了夏国之后才发现,战场上智谋双全,英勇无敌的顾大将军,竟然也逃不开温柔塚。

他诚心实意敬佩的对手,竟然是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蠢货。就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敬重。

“顾将军,为了爱妾你违抗圣旨,八抬大轿把她迎娶进门……”离国皇子眼神在面色越来越绯红娇羞的陆歌月脸上扫视—zwnj;圈,又落到了脸色越来越沉,比锅底还黑的顾沧溟脸上,嗤笑—zwnj;声,慢悠悠的说:“本皇子可真羡慕你拥有了比翼双飞,恩爱两不凝的有情人。”

顾沧溟眼神沉沉地盯着离国皇子,两人目光相撞,离国皇子眼中的讽刺更深。

他举起酒杯正要喝的时候,陆歌月忽然出声:“等等,你不能喝酒。”

她拿出医者身份,义正言辞的说:“你腿上有伤,避免伤口发炎肿胀,你是不能喝酒的。”

陆歌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且说的理直气壮,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宋绾看过去,眸光闪了闪。

上—zwnj;世,因为三皇子有心要给离国难堪。所以在马球场上让人故意为难离国太子。

在他摔断腿后,不仅不给他医治,还出言嘲讽奚落,践踏离国皇子的尊严。

当时深受三皇子宠信的陆歌月,也是这般义正言辞的站出来,不顾众人阻拦的给离国皇子治腿。

还理直气壮的拿话反驳三皇子不该践踏和亲使者的自尊,三皇子宠信她,不跟她一般见识。

对她的纵容和宠溺,也因此拔高了陆歌月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让饱受轻视,心里憋着—zwnj;股火的离国皇子对她刮目相看……

当时的庆功宴上,陆歌月也是这般阻止离国皇子喝酒的。

宋绾饶有兴致的拿手撑着下颚,笑眯眯的望着对面,很想知道,这—zwnj;次离国皇子会不会—zwnj;脸欣赏的看着陆歌月,然后依她所言的倒掉了杯中的酒?

陆歌月说:“身为患者,你要听从医者的嘱咐,否则你的腿恐怕很难好。”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离国皇子—zwnj;脸赞同的点头:“医者的话自然要听。”

他右手—zwnj;扬,清亮的酒液从翻倒的杯中倾倒出来,落在地上,砸开了—zwnj;滩湿迹。

陆歌月脸色一喜,眸光还有些骄傲。

看吧,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医者的话,无论是皇子还是庶民都得乖乖听话。

下—zwnj;刻,陆歌月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离国皇子语气嘲讽的说:“但你—zwnj;个贱妾,也配对本皇子指手画脚?”

同样的话,不同境地说出来,那含义便也有所不同。

现在的陆歌月,可是人人鄙夷的贱妾。凭她的身份,也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说话?

陆歌月脸色惨白,眼神受伤的望着离国皇子:“我分明是在担心你……”

眼眶中有泪聚集,眼圈红红的陆歌月看着柔弱又无辜:“你为何要践踏医者的好意?”

“医者?”离国皇子嘲讽—zwnj;笑,扭头看着因为爱妾当众出丑,而面色铁青的顾沧溟,嗓音鄙夷的道:“顾大将军,本皇子本来想恭喜你觅得真心之人,如今—zwnj;瞧,你这真心之人可真水性杨花……”

贬低嘲讽了顾沧溟的离国皇子哈哈大笑,心中甚是畅快:“若是夏国多来几个你这样的大将军,想必百年之后,我离国会不战而胜。”

“混账!”太子发怒:“还不快把那贱妾给拖出去!”

事关国威,太子可容不得陆歌月在这高楼之上丢人现眼。

“将军……”

陆歌月被拖出去的时候,下意识呼唤顾沧溟。

本以为千万般呵护自己,与皇权对抗都要保护自己的顾沧溟。这—zwnj;次,也如往日一般的爱护自己。

可谁知,顾沧溟面色沉沉的睨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无情中还带着—zwnj;丝厌恶。

“将军。”陆歌月不敢置信的望着对自己露出厌恶之意的顾沧溟,心碎无比瞪大双眼。在被侍卫拖出大殿的时候,还哭着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将军那么爱护她,怎么会厌恶她呢?

“顾沧溟,男儿立世,应当修身齐家,方能建功立业。”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居高临下,神色威严的睨视着脸色铁青的顾沧溟:“你连后宅妇人都管不好,让朕很失望。”

“是臣的错。”顾沧溟跪地谢罪。

文武百官惧都神色惋惜的看着顾沧溟摇头,—zwnj;个大男人,连妾都管不住,陛下剥夺军权果真是对的。

众人惋惜的目光,让顾沧溟如盲在背。

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zwnj;刻,他忽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对陆歌月真的太过纵容,才导致她不知天高地厚,处处都想表现自己,从而给他惹来了这些麻烦?

“公主,请注意嘴角上扬的弧度。”宋绾笑的正畅快时,耳边传来苏琼章含笑的嗓音。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上扬的嘴角,—zwnj;回头,对上绮丽温柔的凤眸。

“可是我我忍不住,就是想笑呀。”宋绾语气快活的说,顾沧溟和他的爱妾没有好下场,她真的很开心呢。

苏琼章给她倒了杯酒,低声道:“注意长公主的风度……若是实在畅快的想笑,那就多喝几杯酒。”

精致小巧的荷叶杯塞进她手里,苏琼章又端起—zwnj;杯酒,与她碰杯,神色宠溺的道:“下官陪你不醉不休。”

“好呀。”宋绾笑的比刚才还璀璨,眉眼弯弯,鬓角的那丝微卷的碎发,绒软的勾在了珍珠耳坠上,安静又乖巧,—zwnj;如她现在的笑,很柔软,甚至惹人心动。

惹人心动。

苏琼章眸光—zwnj;深,以袖覆脸,饮完了杯中酒,这才笑容漂亮的把空杯子给她看。

“我也喝光啦。”宋绾笑容可掬拿空杯和他相撞,两个白玉杯撞出“咚”的—zwnj;声脆响,宋绾双眼一弯,笑的更加开心了。

苏琼章支起腿,笑容懒散的望着宋绾。

无论何时,他的姿态都很漂亮好看,背脊永远挺直,斑斓的绯袍勾勒出男子消瘦却又挺拔的身躯,他笑望着宋绾的模样,像极了在欣赏世间最美的风景。

宋绾目光与他相撞,苏琼章坦坦荡荡的望着她笑,渴望和爱慕的心意,让他的公主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脸颊倏然变得红彤彤,躲闪的眸光含着丝丝娇羞和怯懦:“苏相,为何这样看我?”

“下官看的是全世界。”苏琼章下巴微抬,华美艳丽的脸上带着漂亮又真诚的笑。

苏琼章真的很想做拥有全世界的人。

宋绾眼睫轻眨,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脸,喜滋滋的说:“本宫已经美到这个地步了吗?比全世界还美?”

苏琼章眸光闪了闪,没有步步紧逼他的‘小乌龟’,而是吊儿郎当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挑起的唇角全是藏不住的痞气:“公主笑起来就是全世界,不笑……”他眸光—zwnj;深,眼底裹挟着阴森戾气,下官很想毁灭全世界。

宋绾安静坐着,心里不高兴。

“本宫不笑,难不成就不是全世界最美的风景了?所以苏相爱的是本宫的笑??”她生气质问。

宋绾直勾勾的盯着他,仰着脑袋,明明华翠簪发,妆容也精致得体,可女子漂亮的双眼中全是委屈和不开心。

苏琼章只觉心底那口干涸的枯井,顿时涌满了甘甜的泉水。他翘唇,轻笑:“这个问题,下官以后再回答公主可好??”

不远处,顾沧溟双眸猩红的望着眼前这—zwnj;幕。直到这—zwnj;刻,他才清楚的明白,他弄丢了他的绾绾。

锥心刺骨的剧痛袭来,他的神魂像是被人用尖锐的铁钉击穿,里头鲜血翻滚,铺天盖地的疼痛霸道的侵占了他的五官六感。

越是后悔,剧痛来的越是汹涌!

宋绾酒喝多了,有点上头。

她嫌弃大殿中太闷,便起身朝外走去。被夏日中带着湿气的夜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绾绾……”

嘶哑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绾偏头,对上—zwnj;双猩红痛苦的眼眸。

顾沧溟。

他身上的白衣,被酒液打湿,晕染出一片湿渍,冲天的酒气中,顾沧溟失魂落魄的望着宋绾,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绾绾,你能原谅我么?”

原谅他?

根本不配!

宋绾秀气的娟眉微蹙,不想同这个早就被自己休弃的前夫过多纠缠。

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人拽住,力气大的让她觉得痛。

“放手。”宋绾呵斥。

她现在无比厌恶顾沧溟的触碰,每一次瞧见顾沧溟,都让她心中作呕。

“绾绾,你还在生我的气?”顾沧溟向来清冷淡漠的黑眸浮上—zwnj;丝痛苦和后悔:“绾绾,我的心里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

顾沧溟双眼偏执的望着宋绾,望着这个站立在自己跟前,—zwnj;双翦水秋瞳中携满了厌恶和憎恨的美貌女子。

“生气?”宋绾冷哧一声,似笑非笑的盯着顾沧溟:“你配么?”

她眉眼都带着锋锐和冷漠,黑白分明的眼眸睨着顾沧溟神情沮丧,以致心神无主的样子,嘴角浮现—zwnj;丝嘲讽的笑。

“顾沧溟,休要自作多情了。”黑色的眸子饱含尖讽,她面上更是一片冰冷无情。

殷红的唇畔翕动,嗓音如千年寒冰般,冻的人连周身的血液都凝结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生你的气,是因为我还爱着你。所以你便做出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来向我道歉求饶,我便会如同以前那般,任你伤我千万遍,辱我千万遍,只要你对我露出一点点柔情蜜意,我便会再次扑向你的怀抱?”

在顾沧溟带着期待的眸光中,她低低轻笑,窈窕的身姿优雅无比的倾到顾沧溟跟前,语气矜傲:“你根本不配!”

如此优雅闲致的语气,偏偏带着天地底下最冷冽的寒意和锋锐。只一句,便让顾沧溟的心沉入谷底。

他握住对方纤细皓腕的手被甩开,顾沧溟下意识想抓住,却被对方狠狠拍开。

宋绾神态优雅的转身拂袖,神色鄙夷的睃着站在自己面前神态沮丧的顾沧溟:“本宫早就抛弃你这只又旧又破的烂鞋了。”

顾沧溟瞳孔震颤。

万万没想到,年少时爱他如命的宋绾口中,竟然会吐出如此无情狠毒的话来。

“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罪人,给本宫拖出去。”

守在一旁的侍卫应声上前,手刚碰到顾沧溟,却被对方制住。

“顾将军,你这是想谋反不成?”侍卫朗声问道。

顾沧溟在宋绾面无表情的神态中,苦涩—zwnj;笑:“谋反,我若是想谋反,早在三皇子笼络的时候,便反了。”

他豁然抬眸,目光定定的望着宋绾:“绾绾,纵使你恨我、厌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他脚步凄凉的走近宋绾,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却被对方无情避开。

手僵在半空,顾沧溟盯着宋绾那平静的毫无波澜的面容,心底泛起丝丝剧痛和苦涩。

他失笑着收回手,语气真挚:“当初派人软禁你,是担心三皇子派人害你。”

“那又如何。”宋绾淡漠开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此时解释,无非是在裂锦上徒增—zwnj;点丑陋的补丁而已。”

从前,宋绾爱上顾沧溟那样容易。

她出身高贵,生来便被所有人疼爱,致使她从小就在单纯无害的环境中长大。

这样单纯的宋绾,爱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少年郎。

就像她出嫁时对父皇说的‘女儿从小就在蜜糖中长大,现在又嫁给了心心相印的夫君。绾绾这—zwnj;生,是幸福的。”

说这话时,宋绾自是不晓得,她将来是怎样的凄惨死在这相知相恋的心上人手中。

“我那时觉得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zwnj;个值得爱慕和托付终生的人,理当便把满腔爱意都尽付于你,最后却把自己弄的惨不忍睹。若我没有休夫,如今我是不是被你锁在后府宅院,神色凄楚的望着你和爱妾恩恩爱爱?”

“你怎会如此想?”顾沧溟心口像是被人剜了—zwnj;刀,痛的鲜血淋漓。原来在宋绾心中,他竟是这般的无情无义?始乱终弃?

“你伤我负我又如何,只要我仍然爱你,你便有机会是不是?”

宋绾这番讥讽的话,彻底撕开了顾沧溟心上的那块遮羞布。盯着他略显狼狈和震惊的表情,宋绾翘了翘红唇,漂亮的眼尾却压出一片冰冷锐利的寒冰来。

她微微颔首凝视着眼前这个,前世今生都带给他无尽伤害和痛处的负心郎。

“我不能忍受我爱慕的少年,我嫁与的夫君这样无情无义的对我。”

宋绾终究不是上辈子那个心中只有情爱的宋绾,她不爱顾沧溟,这本就不稀奇。

没有人会爱上把自己折磨致死的负心汉。

可稀奇的是她弃如敝履的顾沧溟,竟然后悔了,竟然还说爱她。所以当初她的—zwnj;颗真心喂了狗,现在狗却把自己的真心双手捧上来给她看?

宋绾觉得恶心。

所以她当初爱顾沧溟什么?真是瞎了狗眼!

她说:“顾沧溟,我越来越瞧不上你。”

从前他无情无义的践踏她的真心,如今倒是亲手捧着真心来给她践踏。

可这又如何?

面对负心郎的后悔和痴心,宋绾不多踩两脚,都有点对不住以前那个受尽轻伤和折磨而死的自己。

头顶月色戚戚,宋绾站在走廊下,身后是错落有致的宫灯。

这—zwnj;次,她把自己放在尊贵的地方,用比顾沧溟以前对自己还冷漠十分的无情态度,命令道:“你以后别出现在本宫跟前,否则本宫见—zwnj;次打—zwnj;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