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礼拜都有女兵轮值,刚好这周轮到林曼和田小云,负责打扫教员的办公室和三楼楼层。
澡堂也是她们负责的地点。
林曼踢了踢金黄的残叶:“待会我们值完班去外边买小串吃吧。”
田小云吹了一个泡泡,“啪”地一下破了粘在嘴上:“好啊,叫上谭迎儿吧,我看她挺喜欢你。”
何止是喜欢?
林曼想起这两天谭迎儿不是给她打饭,就是晚上串寝,让她教新学的舞,或者在政学课的时候偷偷塞给她上次作业的笔记。
林曼失笑地摇了摇头。
她附和了一句:“叫上吧,挺好的。”谭迎儿的性格就跟个小太阳一样,天天围在她身边转,让她见了直开心。
听说谭迎儿是中产家庭,父母也是有着人人眼红的工作,把女儿教得好也是理所应当。
就是有点太单纯了,单纯过头了。
林曼倒完最后一铲垃圾,洗了个手,准备去食堂吃饭。吃完之后再去外边买串串和牛奶吃。
简直是吃好喝好,没有烦恼。
林曼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你别说,二分队回来后,伙食都上了一个档次。”
田小云无敌同意:“我田小云讲的话肯定没错啊!我怎么会骗曼曼你嘛,嘻嘻嘻~”
田小云:“对了,周婕过段时间就回来了,你要不要注意点?”
林曼疑惑开口:“周婕?哪位啊?”
田小云假装生气地敲了敲她的铁饭盆:“哎哎哎,林曼同志,林曼大姐,周婕你都不记得了吗?原先一分队的a角啊。”
林曼恍然大悟:“一开始脚受伤的那位?”
田小云郑重地点了点头:“对的,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你和周婕,也许会发生什么故事。”
林曼:“谁说不可以容二虎的,同时存在两个a角不就行了,我看二分队就是这样。”说完,她又勺了一口饭。
田小云:“一分队怎么能和二分队比啊,二分队那里个个都是人才!”
林曼:“是的。”她没有做点评,继续喝着青菜汤。
恰好这个时候谭迎儿过来了,田小云一脸兴色地向她招手:“来,谭人才,快坐到我们隔壁!”
林曼差点笑出声:“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谭迎儿弯着杏眼,羞答答地踩着小碎步跑过来。
她把饭盒放在桌上,露出两只小酒窝:“小云,你刚刚叫我什么呀?”
田小云:“林曼夸你是人才。”
谭迎儿两眼放光,发丝都洋溢着兴奋:“真的?是林曼同志亲口说的吗?!”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林曼,星星眼。
林曼学着田小云的样子,夸张地点头,拍了拍她的肩:“是的,你姓谭,名人才,全名谭人才,江湖人称小昙花。”说到一半,她自己都笑得乐不可支。
谭迎儿虽然云里雾里,但也跟着笑着附和:“只要林曼同志说的,我觉得都行。”
林曼跟田小云草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给谭迎儿竖了个大拇指:“谭人才真牛!”
田小云打趣:“你要是这么喜欢林曼,你跟她一辈子得了!”
林曼把一块肉塞到田小云嘴里,“少说点话行不行!”
谁知道谭迎儿当真,腆着脸讲道:“我有把林曼同志的照片放在床头天天看着呢,要是林曼同志答应,我也可以天天跟着她。毕竟林曼同志什么舞都会,谁不喜欢啊!”
林曼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谭迎儿说到一半的时候也塞了一块肉到她嘴边,“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该吃吃该喝喝,少点讲屁话。”
三人从食堂出来之后,去小贩那里买了几瓶牛奶,还带了一小份烤串。
田小云:“林曼,你家里人对你好好啊,给你这么多钱!”
林曼喝着牛奶:“还行吧,可能怕我在这边受欺负。”首饰都当了还能没钱吗?要是这边能开小本生意就好了,她可以赚点小钱,但现在看来,都是小贩居多,公私都合了一体,私营的个体户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得靠关系。
难搞。
田小云:“谭人才呢,去哪了,我们怎么买完烤串她还没回来啊?”
林曼跟着环顾四周,也没看见谭迎儿:“小昙花可能去买其他东西了。”
待看到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影,她眼睛一亮:“咦,这不来了吗!”
两人走近谭迎儿,两脸惊讶:“小昙花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如果说林曼和田小云买的零食加起来是1,谭迎儿买的就是10。
谭迎儿连忙把战利品递到林曼怀里:“林曼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瓜籽,还有烤地瓜,我都替你买好了,今晚你练完舞就不用出去买吃的啦!”
林曼诧异:“这么多东西都是买给我的?”
谭迎儿的两只小酒窝浅浅:“是啊,我这不是见你喜欢?”
林曼眨了眨眼,有点愕然:“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她一个礼拜都吃不完,还算上了田小云的份。
谭迎儿嘟着嘴,“没事没事,你吃不完没有关系的,我妈给了我好多钱,我今年都花不完。”
听了,田小云突然觉得手上的牛奶不香了。
有什么能比财大气粗的谭迎儿同志更香!
田小云连忙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提过来:“你放心,有我田小云一天在,林曼就不会吃不完!!!”
林曼:“说什么呢你。”
田小云挠了挠头:“谭人才的好意可不能拒绝啊,谭人才,你说是不是?”
谭迎儿笑着点点头。
林曼无力扶额,只好帮谭迎儿拎了点,三人满载而归。
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门口站岗的老兵突然朝林曼讲道:“你是林曼同志吧!这是有你的包裹,超大一份。”
包裹?谁会寄给她东西啊?
林曼说了声好,连忙从保卫亭里取了出来。
老兵一点都没有撒谎,果真是大包裹,都到了林曼的腿部了。
林曼:……
谁啊,给她寄这么重的。又大又重。
三人本来就拎了很多东西,再加上这个包裹,几乎是花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它抬上寝室的。
放下包裹的一瞬,林曼都察觉自己出了汗。
田小云:“什么东西啊,赶紧拿剪子拆拆看。”
林曼:“好。”
林曼几下就剪出一个大缝。
甫一打开,就看到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五花八门的。
有她爱吃的红苕,几乎有十斤;有小孩子爱吃的糖人,一共七八个;有林曼最喜欢的小洋裙,整整有十来件,还有一些女孩子的细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更重要的是,居然还有卫生纸。
谁这么变态啊?
林曼皱着眉,连忙去翻看寄件的人——上面只有寥寥几笔,单单一个陆字,地址在惠城东部。
陆?陆秉文那个臭男人吗?
林曼差点想口吐芬芳。可陆秉文是在惠城西部啊,怎么会从东边寄来的呢?
林曼只觉得如鲠在喉。
田小云好奇地盯着她:“谁啊,是谁寄的啊,这么体贴?”
林曼抽搐了一下嘴角,“体……体贴吗?”
见两人要追问,林曼只好搪塞了一句:“家人寄的。”
田小云瞪大了眼睛:“林曼!你果然之前在骗我,你父母要是在小县城怎么能寄这么多东西给你啊,不可能啊这是,快点实话实说,不然我今晚说梦话让你睡不着觉!”
林曼连忙朝谭迎儿挤眉弄眼,要她出个主意。
谭迎儿眨着大眼睛,凭着直觉帮她编了个谎:“也许是林曼同志的未婚夫寄过来的,他家不是有钱吗?”
谁知道,林曼一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这这……谭迎儿怎么会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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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礼的舞蹈没有多少男女配合的戏份,大多都是男女各自分开齐舞,所以这周林曼并没有和刘承有很多的交流,多数都是在排练厅自己一个人琢磨。
当然,还有谭迎儿和田小云这个绝佳组合在一起。
如果说田小云是事儿精,谭迎儿几乎就是半个和事佬。昨天田小云手贱把鞋带的扣子给抠掉了,跳不了舞,谭迎儿就帮她说好话,夸田小云之前练舞有多用功,都是跳舞跳多了,跳坏了扣子;
今早出操的时候,田小云偷懒,为了不出勤说自己的小日子来了,让林曼骂了一顿,谭迎儿二话不说,一边夸着田小云,一边抖抖瑟瑟地叫田小云起床出操,跟田小云两人,边跑边夸。
林曼看了都得夸谭迎儿一句。
侥幸的是,谭迎儿的舞蹈较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林曼认为,就这个舞而言,谭迎儿甚至比连冰冰跳得还好。
转眼就到了一对一比舞这个环节。这是林曼最期待的。
她目睹着谭迎儿将其他舞蹈演员一轮又一轮地刷下去,她心中是欣慰而自豪的。
谭迎儿的进步有一半是她促成的,换谁谁不自豪?
就在只剩下林曼,连冰冰和谭迎儿三人未决胜负的时候。汪教员突然喊林曼出来谈话。
林曼起疑,但还是跟上了。
汪教员带她去的办公室,里头没人,是个说话很隐秘的地方。
林曼眼看着汪教员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更是疑虑大增。
汪教员把搪瓷杯移到她面前,倒了些水:“坐吧林曼。”
林曼“嗯”了一声。
汪教员看着她那与自己女儿有几分像的眉眼,突然于心不忍。
林曼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汪教员?”
汪教员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林曼,我知道你的舞跳得不错。”
听到第一句话,林曼内心就咯噔一下,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汪教员话锋一转:“但你进文工团的资历有限,还曾经拿过a角这个位置,已经是对你的肯定了。”
林曼幽幽地问出口:“所以呢?”
汪教员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所以,这次的三大a角之一,先让给资历够足的老兵吧,你可以去当这个舞的b角,我们没意见。”
我们?是谁和谁商议的?
林曼眼也没眨,坚定说道:“我有意见。”
汪教员无奈地揉着眉心:“我知道你有志向,但是志向这种东西,是需要时间沉淀的,你不能因为个人的才华而拉低了大集体的积极性。”
林曼反驳:“什么积极性,我加入了只会让她们更好。”
她试探性地问:“汪教员,你说的让给资历足够的老兵,指的是在文工团待了多久的?”
汪教员没有多想,回得很快:“三年以上。”
三年以上,那岂不是只有连冰冰和谭迎儿两人?
林曼垂着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汪教员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也没加多在意,按照流程来说,谭迎儿是应该败在连冰冰手下的,最后一名a角的名额只能给连冰冰。
汪教员:“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太公平,我和副团长和杨教员讨论过,明年三大a角的位置,肯定有你其中一个,甚至,元旦晚会的项目,我也可以和副团长通融一下,把这个机会给到你。”
她见林曼迟迟不说话,怕气氛尴尬,还关怀了一句:“喝口水吧,再不喝就要凉了。”
谁知道林曼冷笑一声:“不了教员,我还要回去和她们比舞呢,毕竟,谁是胜者,谁就拿到了属于她的a角,不是吗?”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眼看林曼不听劝,还要往排练厅那里赶,汪教员气得喊住了她:“林曼!”
林曼顿了一秒,分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办公室待下去,立马大步大步地走了,临走前,还带着脾气地把门“嘭”地一声关上。震得整个办公室都晃了晃。
可等她回去排练厅的时候,已是另外一副场景。
谭迎儿脸上洋溢着属于胜者的笑,围在她身边的舞蹈演员们都在祝贺着她。一侧,连冰冰的脸黑得不像话。
就连,杨教员和副团长的脸色也是。
林曼察觉不妥,不是说资历够就可以拿到a角这个位置吗?为什么教员们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难道说……
林曼瞥了一眼连冰冰。
就在这个时候,谭迎儿看到了她,立即兴高采烈地上前抱住她,林曼可以看到,谭迎儿的眉眼都敞开了笑,高兴极了。
林曼刚想开口,要和她比一比最终的获胜者是谁。
谭迎儿却先抢了话:“林曼,你不参加真的是太可惜了,教员们都说你有了其他任务,就不参与这个比舞了。我以为我会输给连冰冰,谁知道我赢了!我这个吊车尾居然赢了!林曼,我聪明吧!都是你教出来的,多亏了你,不然我也不会赢连冰冰!!我真的是太开心了,今晚我请你和小云吃烤串!!!”
做任务吗……
教员们是这么说的?
林曼失了神。她本想开口,但一看见谭迎儿如此兴然的神色,话到了嘴边,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林曼重新拾起一个笑,回报谭迎儿:“好,这都是你应得的,不能都算在我头上。”
至于a角,离元旦晚会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她也不是不能等。届时她一定要争取就是了。
晚上的时候,谭迎儿豪迈地请两人吃了烤串,肚子都吃撑了还在那里不停点,是田小云连忙喊停,谭迎儿才停下的。
回去的路上,谭迎儿一直在笑,叽叽喳喳个不停,就跟田小云附身了一样。林曼见了也觉得开心,立马扫落了不少郁闷的情绪。
吃好,喝好,才是她的人生第一大意义啊,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她和谭迎儿之间的友情,那才叫吃亏呢。
想通之后,几个又点了不少东西,才敢在宵禁的时候回了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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