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化衣一怔之后连忙应道：“是，我知道了。”

焕王想了一下，又特意补充：“明日早膳我会让人多加一份给你，肉多的那种。所以，好好守着。”

陈化衣满脸苦笑，但几个王爷都在，他也不敢笑闹，只能继续应是：“大人放心就好，我不会有任何疏忽的。”

本也知道陈化衣和儿子关系极好，又有冉浩煵守着，齐王倒没有什么不放心。待他们说完了，他便重新看向冉浩煵：“你先出来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冉浩煵一愣过后连忙低声应了，待信王焕王走出去后才迈步跟出去。

“四伯，墨弟他怎么样了？”一见他们出来，来回踱步的赵曙连忙迎了上来，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

齐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雪地上两排踩了数遍的足印，心中暗道“又一个不去好好休息的”，面上却没显露什么想法：“太医正在煮药，说是将药喂下就没什么大碍了，之后只需静养即可。”

赵曙松了口气，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齐王略加沉吟，正欲开口，焕王已经抢先开了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墨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湖里？”

信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默默打量着焕王，若有所思。

赵曙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

齐王缓缓道：“事发突然，殿下不必着急，慢些说便好。”

焕王却是看向了冉浩煵，一挑眉，略带不喜：“今日入宫，你不是一直随行吗？怎么能让墨儿出这种危险？”

冉浩煵连忙跪倒，垂首道：“少爷与殿下说话，属下不敢旁听，赶去时已经迟了一步。属下疏忽，还请王爷降罪。”

焕王脸色稍缓，喃喃说了一声：“那倒也是。”

“只是……”冉浩煵看了赵曙一眼，却打住了话头，垂下了头。

齐王、焕王见状齐齐皱眉。冉浩煵跟在赵卿言身边十几年，性情如何他们也是了解的。以他的性子，若非必然是不会轻易开口的，既然开口，就不会无的放矢。无缘无故的欲言又止，不得不让人觉得疑心。

焕王看了眼四哥，见他沉思不语，索性沉声道：“浩煵，你看到什么就直说。”

冉浩煵抿抿唇，俯身叩头：“属下离得极远，看不真切。但是，少爷落水，应是太子殿下推了少爷一把……”

“小王爷你……”

“一派胡言！”

众人闻声连忙回头看去，便看到赵卿言在陈化衣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门口，倚门而立，眼中含怒。

赵曙道：“墨弟你怎么出……”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赵卿言怒喝出声：“十三叔问话，你看不真切胡乱揣测什么？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冉浩煵微怔，低声道：“是我失言了。”

赵卿言抬手指他：“你……”忽然俯身呛咳，鲜血从掩唇的指缝流出，落在刚刚换好的的衣衫上，刺目的鲜红。

“少爷！”冉浩煵下意识要起身去扶他，却看到他满面怒容，又怔怔跪下，不敢上前。

赵卿言扶着门慢慢滑下，待咳嗽停下，低声道：“陈化衣，扶我起来。”

陈化衣微愣，犹豫着没有扶他：“小王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禁不住这么折腾。”

“扶我起来！”赵卿言厉喝一声，连唇角的鲜血也来不及擦拭，便要自己挣扎起身。

陈化衣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当着几位长辈，全然不顾礼节。素有洁癖，又性情温和的小王爷，何曾如此失态过？手上用力，扶着赵卿言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陈化衣又忍不住提醒：“小王爷你当心些。”

赵卿言眉间的戾气减轻的几分，道了声谢，然后踉跄着向冉浩煵走去。陈化衣生怕他摔倒，只能费力的搀扶住他，顺着他的力气走下台阶。

“墨弟！”见赵卿言一个踉跄往地上倒去，赵曙下意识伸手去扶住他，“别逞强了，快回去歇着！”

赵卿言摇摇头，将胳膊轻轻抽出来，目光再次落在冉浩煵身上：“我问你，你看到了吗？那一片阑干外侧的底部，被整整齐齐地敲掉了一块。”

冉浩煵闻言怔怔：“我没注意到……”

赵卿言眯眸：“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会掉进去，是因为阑干被人砸断了。而你说皇兄推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冉浩煵顿觉手脚冰凉：“我不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知道就不要自以为是！”赵卿言呵斥一句，心口猛地一阵绞痛。勉强忍住几乎要昏厥的痛楚，他的声音低下几分，不复之前的凌厉，只剩下了疲惫与叹息：“这是皇宫，不是齐王府，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你知道吗冉浩煵？”

冉浩煵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雪白：“少爷，我真的没有……”

赵曙忽然出声打断：“好了，墨弟你不要为难浩煵，他也是一片忠心。何况，当时也正如浩煵所说，是我推了你一把。”

赵卿言愕然：“皇兄你说什么？”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因为他这一句话呆在原地。

焕王足足呆了几个呼吸，才勉强出声：“你……你想好再说。”

赵曙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阑干断裂的时候，墨弟其实是有机会躲开的。但是墨弟怕我跌入湖水，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便将我用力推开，我也因此才免于一难。为了推开我，墨弟才没能及时离开那里。”

赵卿言苦笑：“皇兄，你明知道我本也是躲不开的，倒要给我说得大义凛然一般。”

赵曙微微一笑，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暖意：“手足情深而已，哪里挨得上什么大义凛然？”

赵卿言微怔，片刻后轻轻笑了起来：“没有皇兄，我今日才是真的要被淹死在湖里。”

赵曙笑着反问：“怎么？想要感谢我？那就无事进宫来陪陪萦儿吧，上次回来她一直挺想你的。”

赵卿言点点头：“好，这几日身体好一些我就去看萦儿。”

赵曙向他身后挑挑下巴：“知道身体不好还不快点回去？”

齐王看了冉浩煵一眼，淡声道：“别发呆了，扶少爷回去吧。”

冉浩煵应了一声，起身扶住赵卿言，垂着眸子：“少爷，回去吧。”

陈化衣松开搀扶的手，退开几步。

没了陈化衣的搀扶，赵卿言唯有靠着冉浩煵的力气站立。他轻叹，道了声：“那我先去歇息了。”转身往房间走去。

待屋门掩住了赵卿言的背影，齐王看着天空，喃喃自语：“又是一个烦心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