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夏蝉的人被发现会死,跟着白尧棠的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危险。一个保命要紧,一个跟着白尧棠瞎溜达,聊胜于无。”雁不归耸耸肩,随意解释了一下。
沉柯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陆初寒摸了摸下巴,眸色深邃了几分:“能让他们两个人不惜千里的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一把刀。那么,他们是来找什么人啊……”
雁不归与沉柯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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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刀锋从指尖滑过,鲜血从苍白的指尖渗出,血珠滚落,砸在了罗盘上。
听到了吸冷气的声音,萧止语回身看去,看到他指尖的鲜血,不由一怔:“清浅,怎么了?”
夏清浅缓缓抬手,将指尖含入口中,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没什么,有些心慌而已。”
萧止语走到他身边,看着罗盘上晕染开鲜血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这是谁?”
夏清浅沉默了一下,用食指在罗盘上摸索几下,吮干了鲜血的指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颜色:“这世上,与我血脉相近的人,应该只有两人。”
萧止语将那点血色仔细刻入眼底,目光恍惚了一瞬:“你弟弟也在汴梁吗?”
夏清浅轻抚着罗盘,喃喃:“谷主,我总觉得二弟一直都在木马侯府。”
“十年了。”萧止语微微摇头,没有说不信,只是轻声叹息,“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在木马侯府停留十年,又怎么可能不与你相见?”
夏清浅的手在罗盘上缓缓攥成拳,用力到骨节也微微泛白为止:“这半年来,我仅仅动用过三次罗盘寻人。第一次,是侯爷寿诞那日,我以血作引,算到了二弟身在西湖。只是,我无法确认那个人真的是二弟。”
“第二次,是木马侯府被屠的前一日。我看着罗盘上一个个与我血脉或浓或淡的人在西湖之畔消失,最终只留下两个人。这两个人,有清菡一个。而比起她,与我血脉更近的人,我想不到第二个。”
夏清浅被蒙住的双眼对向身前的罗盘,似乎想透过厚重的布条看到什么东西:“如今,他们都在汴梁。”
萧止语沉默了片刻,才道:“再有十日路程便到了,若是他在,会找到他的。”
“我只是想见他一次,知道他一切安好便好。”夏清浅自嘲一笑,满面落寞,“若是相认,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毕竟,我舍不得他为我而难受。”
萧止语看了他许久,忽然道:“这就是江湖。”
夏清浅转头面向萧止语:“谷主,您还记得我决定留在枯木谷的那一年,您说过什么吗?”
萧止语微怔,继而苦笑:“我说,只要你决心避开江湖,可以一直留在枯木谷。”
“那这十年,我算避开江湖了吗?”夏清浅询问,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便笑着自己说出了答案,“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而自欺欺人的后果,就是让师弟为我承担了全部的痛苦。”
萧止语没有说话。因为他无法反驳,若是作答,只会令夏清浅更加难受。
夏清浅按着桌子起身,向一边走去,在窗户边止步,缓缓靠了上去:“师弟他很优秀,比我见到的任何人都要优秀。他也很傲,很喜欢将全部的事情一个人扛下。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一直在听他说‘有我在’。我明明是他的师兄,明明要比他年长,但我每一次听到他说‘有我在’,都会无比安心。”
他笑了笑,看不出笑意中究竟有多少心事:“我的家,是残羽门与木马侯府。第一个家被毁了,我苟延残喘得活着,将一切丢给师弟,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一度成为他的拖累。而我的第二个家,再一次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我不知道师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木马侯府做过什么。也许,他和曾经一样,忍下满眼血泪、肩负全部血债。可是,那是我的仇,是我的债,我有什么理由让他为我担负?”
萧止语忽然道:“所谓命数,便是几任木马侯也无法全盘掌握。你如何选择,都无对与不对,无错与不错。”
夏清浅默默低首,半晌问道:“若我选错了,谷主可否能为我了却一桩心愿?”
萧止语回答得平静,却坚定:“凡我所能。”
夏清浅似乎怔了一下,回身望向萧止语所立之处,有几分动容,许久之后才轻轻出声:“多谢。”
“不谢。”
已经,不需要道谢了。
萧止语无声的叹息,看着罗盘,看着血色渐渐消失的地方,在心中暗道。
这局棋,你们不惜成为赴死的棋子。而我只是尽我全力,去成全你们未完的心愿,又有何值得感谢的?
也许,只是你们都没有想到,我会搅入这局棋。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