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捕捉了破绽,还是因为白尧棠的失手,温纨后退中眼底露出了几分惊讶,招式再不多变,足下踏动的速度也放低了几分。以树枝为剑,辅以刀法,两者相辅相成,行云流水,有剑者之灵动,刀者之稳重,一攻一守间严密持重,白尧棠一时也找不出对敌之策,唯有继续过招。
“咔。”一声脆响,二人目光齐齐一动,白尧棠立时撤力后退一步。而温纨则是翻身退后数步之距,后背贴在了一棵树上。
白尧棠收剑而立,含笑看他:“看来你当杀手的习惯还是刻在骨子里。”
看看手中剩下一半的树枝,温纨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收指将树枝攥入掌心,也未见他用力,树枝却化为齑粉自指间洒落。温纨挥袖抱拳,躬身行礼:“叔父剑法又精进不少,侄儿自叹不如。”
“父亲以长攻短,温大哥你还要夸父亲吗?”白臻走出,眼中带着笑意。
温纨道:“叔父不过拿出了三分实力,哪里算以长攻短?今日比试,也是感受到了我剑法的生疏了。”
白尧棠笑道:“若是拿出真的实力相对,你我谁胜谁负也真难说。”
温纨道:“叔父谬赞。”
白尧棠含笑:“真心实意,不必谦虚。你越发有你师父当年的风采了。”
温纨略加沉吟,继而笑问:“技技通,技技不精吗?”
白尧棠似笑非笑:“我可没有这么说。”
温纨道:“虽未言明,但我明白叔父之意。”
白尧棠道:“将百技融为一体,算不精吗?”
温纨道:“虽然融为一体,也是捉襟见肘,远不如精习来的剑术刀法那般得心应手。其间如何平衡,还需继续练习。”
白臻拎起茶壶倒了两碗茶,笑着说道:“温大哥如今这般谦虚,恍惚间还会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温纨笑了:“谦虚总不会是坏事吧?”
白臻想了想:“不知道,可能像父亲说的吧,什么样的性情也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强求无意。”
温纨若有所思,随口应了声“也是”。
白尧棠看着手中出现了裂纹的树枝,稍加用力掰成两段:“自己的选择,总有努力的劲头。你通晓百家武艺,自然能选出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温纨垂眸理袖,过了一会儿才道:“叔父所用剑法乃是蜀中一带的一种不出名的独臂剑法,可以配合机括暗器使用,但已失传十数载,所习者应该甚少。”
白尧棠刚从儿子手中接过一碗热茶端到嘴边欲喝,闻言又突然停住,显得有些意外:“你认识?”
温纨摇头:“我不确信,但这套剑法我曾见过。至少,我能确定它是出自蜀中地区,是独臂、擅毒擅暗器之人所用的剑法。由此三点……”欲言又止。
“蜀中。”白尧棠将茶水递回给白臻,伸手道:“剑。”
白臻一怔,连忙将茶碗放在一边,将随身佩剑抽出双手递给父亲。
白尧棠接过长剑,随手丢给温纨:“还记得多少?舞一遍看看。”
温纨本以为他要亲自舞剑,正伸手去端茶,却不想白尧棠直接将剑扔向自己,连忙伸手去接。他踏前一步伸手捞过长剑,却是突然一晃,屈膝跪倒,冷汗自额上滚落。
“温大哥!”白臻连忙伸手去扶他。
温纨抬手挡住他搀扶的手,撑着剑起身:“我无事。”
白尧棠皱眉:“牵动伤势了?”
温纨抬手擦擦额上汗水:“无妨,不严重。”
白尧棠从他手中拿回长剑:“逞强。”
温纨轻叹一声:“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势,只是一时不当心罢了。”
白尧棠问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加重伤势了?按我上次所见,你的伤势不该如此严重。”
温纨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点点头。
白尧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有伤早说,不要逞强。”
温纨敷衍地笑着:“失算,失算。”向白臻悄悄使了个眼色。
白臻会意,向白尧棠问道:“父亲,温大哥刚刚说的那个独臂剑法是小王爷他们前段时间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所用的剑法吗?”
白尧棠颔首:“我研究了这许久,还是没能看出这套剑法出自何处。”
温纨问道:“叔父可以再将这套剑法舞一遍吗?”
白尧棠道:“好。”退开几步,不见他如何起手,长剑已经划出一道剑光。
剑时时擦着左臂而过,而因为离左臂过近,剑招也要灵活很多。即使如白尧棠这般用剑的行家,也是几次险些削到自己左臂。
说是一套剑法,但白尧棠看到的也不过是十数招,很快便已舞毕,看向温纨:“如何?”
温纨沉吟片刻,道:“叔父将剑接我用一下。”伸手接剑,随意挥动几下,然后猛地刺出,腰上用力,以左足点地,在地面转了半圈,长剑自胸前削出几剑,猛地指地,双足落地,身形不见晃动。
白臻满目惊喜:“温大哥好厉害!”
温纨沉默片刻,才回过神来笑问:“哪里厉害?你以为我看了一遍叔父用过的剑招就能学会?”
白臻一怔:“难道不是吗?”白尧棠时隔多日才将这十数招剑法用出,练习了多少遍自也不必言说。而温纨方才所用招式,明显是白尧棠刚刚才用过的。
温纨将剑还给白臻:“我曾经为了一个朋友寻觅独臂剑法,这套剑法恰好学过几式。而我刚刚所舞的,就是那几式之一。”
白臻不解:“独臂剑法,你学它做什么?”
温纨指指自己的左臂:“若是缺了一臂,腾挪出剑身形定会晃动。但这套剑法其中几招根本就没有考虑缺掉了一根胳膊的问题,招招凌厉,你可知是为何?”
白臻摇头。
温纨道:“因为学习这套剑法的人,十有八九都在断臂上接了东西。比如,义肢或是一些机括暗器。也正是因为如此,剑锋是贴着胳膊削过去,而不是贴着肩膀削过去。”
白尧棠问道:“这么说,你可以肯定这套剑法是出自蜀中?”
温纨点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了。我当时寻到的剑法本就是残篇,又不是为了自己使用没有多看,但我想,应该就是来自蜀中的剑法。”
白尧棠道:“看起来,有时间应该去一趟蜀中。”
温纨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恰好我有些小事要去蜀中一趟,晚些我去吧。”
白尧棠迟疑了一下,颔首:“那就交给你了。”
温纨笑道:“叔父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