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温纶坐起身来，突然道：“次昭，陪我去侯府看看可以吗？”

这样的语气，有些客气到陌生。白臻回头，却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走吧。”推门而出。

温纶深吸口气，用力握拳为自己添上几分胆量，起身跟了出去。

与白臻并肩而行，温纶打量着沿路的风景：“我记得好多年前也是经常来这里，如今再看，已经陌生了。”

白臻瞥他一眼，淡淡道：“等分家之后我大约会搬到这里住，你随时可以来。”

温纶一怔：“分家？怎么这么早？”

白臻道：“可能是有些累了，不想再忍让了吧？而且，我的年纪也该成家了，自己去历练几年也好。”

温纶微微皱眉：“成家？是叔父的意思吗？”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白臻轻轻摇头，“你也知道，父亲他一向不怎么管我的事。”

温纶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白臻笑笑：“没有，所以我才说自己历练几年啊。”

温纶问道：“介意带上我吗？”

白臻看着他笑了起来：“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温纶耸肩：“反正跟着你没错就是了。再说，只要不留在家里，去哪儿都好。”

白臻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握紧：“我要去拜师习武。”

温纶一愣，连走路都忘了：“什么？”

白臻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止步回身，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拜师习武。”

温纶不解：“你的武功同辈之间已是卓然，翎歌宫的武功更是江湖闻名，叔父更是江湖闻名的高手，你何必舍近求远？”

白臻道：“我不走，父亲就没办法专心传授白洛武功。”

温纶愣了半天，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你走不走，与白洛有何关系？”

白臻解释：“我是嫡长子，他是庶出的次子，白家的一切都不属于他。甚至二爷爷一直都不承认白洛是翎歌宫的后人。也许，待他成年，只能分到一些够他胡闹一辈子的钱财。”

温纶微微皱眉：“这样还不够吗？”

白臻轻叹：“我看得出父亲对他心怀愧疚，甚至对他的过错也不忍责备。只要我还在家里，白洛就永远不会有努力的想法。”

听到这里，温纶已经明白了不少：“所以你打算离开，甚至打算将本该属于你的那些东西拱手相让，作为白洛努力的激励？你是不是有病啊？”

白臻道：“二爷爷在意的也不是所谓的嫡庶，如果白洛足够优秀，二爷爷也不该太过绝情。”

温纶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你凭什么为了他如此退让？他们母子如何对你你难道不知吗？”

白臻道：“属于我的依旧是我的，毕竟嫡庶有别。我所做的，不过是离开几年，给他些努力的余地罢了。而且，姨娘再怎么挤兑我，也改变不了白洛是我弟弟的事实。断了自己弟弟的后路，没意义。”

温纶撇嘴：“他们不仁，你非要义，真是个好哥哥啊。”

“无关谁仁谁义，我在乎的又不是白洛。”白臻一笑，继续往前走去，“侯府被屠，父亲不愿坐视。但这些日子我听父亲的意思，追查下去可能会有危险。我没有什么可以为父亲分担的。那么，我所能做的唯有变强。留在白府娇生惯养，如何变强？”

温纶不解：“仅仅如此便要以身犯险，踏入江湖，值得吗？”

白臻道：“我本就在江湖。至于是否值得……”他扬唇一笑：“只要我的离开可以让父亲为我们少些担忧，就值得。”

温纶道：“可是……”慢慢无声，也着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白臻问道：“怎么样？现在你还打算跟着我一起历练去吗？”

温纶问道：“你已经决定了？”

白臻点头：“决定了，等侯府的事安定下来，我就去和父亲说。”

温纶揉揉头：“那到时候再说吧。”

白臻并不多言：“也好。”迈步前行，未走几步又突然停下。

温纶险些撞在他身上，不禁皱眉：“怎么了？”

白臻目光微动：“小王爷。”

温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什么的赵卿言，脸色微微一变：“我先走，在门外等你。”也不待白臻阻拦，换了个方向大步而去。

白臻无奈，只能向闻声看来的赵卿言拱手为礼：“子御他一向这般性格，让小王爷见笑了。”

赵卿言不在意地笑笑：“温公子今日难得出来走走，心情想必纾解了不少吧？”

白臻道：“他早已无事，只是为了与他兄长怄气罢了。倒是小王爷，身体已经无碍了吗？”

赵卿言微微一笑：“只是身体不适，算不得什么大碍，还让白公子担心了。”

白臻道：“小王爷无碍便好，深秋天气作怪，病倒之人倒也不少。小王爷今日出来怎么不见浩煵跟随？”

赵卿言道：“府中需要的药材快要用尽，我让浩煵去购买药材了。”

白臻怔道：“药材不够小王爷与我说便是，我教下人去买就好。”

赵卿言笑笑：“浩煵照顾了我这么多日，屋里尽是药气。如今我病情大好，找个理由让他去散散心。”

白臻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哪里会信他“病情大好”的话？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难以多加过问，只道：“小王爷大病初愈，身边还是留个人照应比较好。”

赵卿言轻轻颔首：“多谢白公子提醒，我会注意。”

白臻道：“小王爷难得独自赏景，我不再打搅了。”

赵卿言拱手：“白公子请。”将目光重新投回枯树枝叶之间。

白臻又看了一眼裹着长裘，捧着手炉的赵卿言，这才转身离开。

“少爷？”待白臻背影消失，冉浩煵才从树后转出，眼中略带不解。

赵卿言没有回答他的不解，垂下眸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吗？”

冉浩煵应道：“是。”

“时辰也差不多了，那就走吧。”赵卿言紧了紧长裘，往府外而去。

冉浩煵迟疑一下，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