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臻不答反问：“那温大哥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温纨道：“因为我没有更多的选择。”

白臻微微一笑：“我也许还有选择，但若必须在满手鲜血与亲人惨亡之间选择一个，我选前者。”

温纨轻叹：“翎歌宫不会有事的。”

“我不信。”白臻淡淡回答，“我不知道温大哥和父亲到底知道什么，我也不会问。但若说木马侯府的覆灭与翎歌宫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信。生为人子，让我如何能坐视父亲赴死而无所作为？”

温纨看着他，没有再反对他的话：“你太聪明了，这会让你徒增烦恼的。”

白臻道：“我宁肯在事情发生前痛苦，也不愿看着无法挽回的结果痛哭。”

温纨眯目：“即使你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白臻道：“总要好过一无所知地束手待毙。”

“你意已决，我不阻拦。”温纨眸色深邃，缓缓出声，“记住你今日选择，拜入吴钩，你就离不开吴钩了。同生共死，休戚与共。今后你的肩上需要扛的就不单单是一个翎歌宫，还有吴钩。”

白臻颔首：“我晓得。”

温纨喝了几口茶水，眉目间疲态尽显：“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明日再谈吧。过来一趟辛苦，不介意的话就在温府住上几日吧。”

白臻沉吟片刻，点点头：“好，那便不打搅了，我再去看看子御。”

温纨按桌起身：“请。”

白臻连忙道：“温大哥坐吧，我自己出去就好。”

看着他离开，温纨走回床边躺下，伸手在枕下抽出一把蝉翼刀，长叹一声：“来了就进来，还要人请吗？”

窗子一掀，随即闭合，一个黑色的人影已竟落入屋中。

温纨问道：“只有你一人？”

黑衣人拉开椅子不客气地坐下，随手拿起一边的杯子大口喝了半杯茶，这才回答：“信陵看家，当然只有我一个。”

温纨眉毛跳了跳：“对面那杯茶没人喝过，你干嘛要用我的茶盏？”

黑衣人浑不在意：“喝你喝过的应该没有毒。”

“南城。”温纨咬牙切齿地叫了他一声，见他浑不在意，也只能叹气，“其实茶盏上面有毒，你应该知道的。”

南城嘻嘻笑道：“我用袖子擦掉了。”

温纨道：“茶杯口我也涂了毒。”

南城继续嘻嘻笑道：“我也用袖子擦掉了。”

温纨最后轻叹一声：“茶水里的毒与杯子上的互为解药。”

南城脸色一僵，用袖子往手上蹭了蹭，看着温纨没有笑意的眸子，突然愣了：“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温纨抬手指了下屋角的香炉：“这屋子里大多数的东西都有毒，包括你做的那个凳子。碰到之后三刻毙命。屋角的香炉里焚的香是解药，烟灰可外敷。”

南城突然也笑不起来了：“这里是你家。”

“家？”温纨笑了，笑容淡漠，看不出里面盛着什么，“这个习惯是我十年来不曾变过的，以后也不会变。”

南城忽然不言语了，默默看着他把玩飞刀，看着他手掌上细小的伤痕，很久才再次出声：“伤得严重吗？”

温纨摇摇头：“比起这个，还有一件事更令我不安。”

南城问道：“什么事？”

蝉翼刀在手指间转着，温纨抬眸看他：“东城知道我身份了。”

南城满面愕然：“你的身份？”

温纨缓缓点头：“他认出来‘负雪’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本该死在他手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放过了我。比起说放……可能是有人救了我。”

南城皱眉：“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

温纨道：“我醒来时还在原处，临死前还站在旁边的几个杀手也死了，只有东堂不见了踪影。我大约能猜出来出手救我的人是谁，但我无法确定东堂是死是活。”

南城喃喃：“这可难办了啊。”

温纨道：“先不说这个了，吴钩怎么样？”

南城道：“基本都好，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唯一值得担心的，也就是你的伤了。”

温纨笑笑：“我的伤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出十日也就大好了。我只担心吴钩会不会因为烛曳出现什么大的损伤。”

南城耸耸肩：“有鸩酒堂让他们杀，你动手才刚刚几天，能有什么事？咱们动手突然，等他们反应过来再采取应对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对了，我来的路上听说烛曳堂主亲自出手截杀冥谷双使，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温纨将蝉翼刀在手里扔着玩，漫不经心：“大概是两败俱伤吧？毕竟是魔鸩的徒弟，也不是很好对付。”

南城从怀里取出一个册子丢给他：“你要的剑法秘籍，你先仔细看一遍吧，这本剑法也不怎么信得过，别中间再出了什么岔子。”

温纨接过，随意翻看了一下：“我会照着上面的练一遍试试，放心吧。”

南城迟疑了一下：“你真的见到裴昀了？”

温纨抬头看他，笑问道：“感到意外？”

南城点头：“有点不敢相信。”

温纨看着手中的秘籍，低声道：“他能安心待在大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待尘埃落定，有机会再接他回来也好。”

南城无声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吴钩？待在温家应该不合适了吧？”

温纨淡笑：“的确不合适了，该走了。”将秘籍合上，放在一边：“过一两个月吧，我把子御安顿一下就过去。”

南城长叹：“若无他拖累，你也不至于……”住口不言。

温纨看看四周，笑容苦涩：“就算没有他，我也姓温。”

南城不再多言：“那我在吴钩等你，早些回来，我们都在等着你。”

温纨点头，眼中是遮掩不住的疲倦：“嗯，我会的。”

“对了。”南城欲要离开，又回头说道，“你要送来那两个徒弟，不管最后哪个归我，别想我能好好对他。要是不听话，我一定不给面子抽他。”

温纨笑道：“你的那个徒弟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南城撇嘴：“快算了吧，你那个二弟你那么宝贝，我哪里敢碰他？我都想好了，我宁愿选白家小子，至少不用给你面子，不听话就揍。”

温纨道：“我知道你会选他。”

南城哈哈大笑两声，然后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你当我没去看过白洛是个什么货色？要不是你的要求，打死我也不会收那么一个徒弟的。”不等温纨再回复，翻窗而出。

温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拿起手边的秘籍，翻开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