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风扶柳冷哼一声,倒也不反对:“那小子二十几岁的年纪,提起两个成年男子不费气力,眨眼间便从我手下救走两个人,倒也不怕把他师弟伤着了。这般的身手胆识,没有硬撼也不一定是坏事。”
北堂主倒是有几分意外:“他与我打斗许久,又一路狂奔,力气倒是不小。”
病风扶柳撇撇嘴:“说起这个,你怎么来得这么慢?‘纸醉金迷’离开都有一刻钟了。”
北堂主瞥着他脸上的伤口,笑容里大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我被他兜头一把毒粉吸了个爽,花了点时间把毒逼出六七成,路上夺了匹马便赶过来了。”
病风扶柳见他盯着自己的脸笑,又岂会不知他在笑些什么?当即不客气地反讽回去:“玩毒的栽在毒上,你这个人可是丢得比我大多了。”
北堂主大笑:“岂敢岂敢,承让承让。”
对于被宫诡摆了一道的事二人固然心中不爽,如此对嘲几分,心中的怒气也平复了几分。病风扶柳收了笑容,缓缓道:“这个姓宫的,比想象中难对付多了。叫他跑了这次,以后能否抓住机会可也难说。”
北堂主闻言也正了颜色:“我与他并没有过几招,但看他身法鞭法,绝非泛泛。就我观察,他的轻功也许还没有完全施展,我尾随已感吃力,何况他一路奔波全靠双腿,怕是体力也消耗不少。还有他的用毒和鞭法,就他的年纪而言,放眼江湖说句少有及者不算妄言。”
病风扶柳眯目,似在回想当时情景:“说起轻功,当时他是穿过了双残从岩壁上过来的,飞刀掷出的位置应该离我很近,飞刀刚至他就到了。而我最初听到他接近的声音时他尚在十数尺之外,一瞬之间便已到了近前,甚至顺手救了那个流沙。这个速度,着实惊人。”
北堂主道:“鸩酒堂杀手大多以速度见长,之前遇到的几名血字堂杀手论武功杀之易如反掌,却还是因为他们的轻功而给了他们逃离的机会。真论武功,他绝非我的对手,就算加上他的轻功,差距也不会被拉得太大。我最心惊的是他对周围环境和敌人想法堪称可怕的运用。”
“嗯?”病风扶柳挑眉,“后者我见识了,对环境的运用又是指的什么?”
北堂主将万钟寺里的事对他讲了,看着他沉思的神情,幽幽一叹:“不止是在他熟悉的地方,我一路追击他在树枝间的纵越也能看出他极强的适应性。我骑马追击,他就专往树枝茂密、枝丫低垂的地方跑,开始我还未觉得,越到后面越绝不对,这才弃马徒步追他。我见到的所有杀手之中,他是唯一一个连树枝稀疏都要用上的人。”
病风扶柳沉默片刻,突然道:“看来咱们将他们两个分开对付的办法错了。”
北堂主奇道:“如何说?”
病风扶柳道:“没有‘纸醉金迷’的‘勾魂郎君’固然实力下降巨大,但没有了‘勾魂郎君’的‘纸醉金迷’可是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因为少了顾忌而愈发难对付。他们两个在一起固然难对付,至少能相互牵制,但只有姓宫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他也是跑得了的。”
北堂主仰头望天:“南堂主尚未出关,咱们三人这一趟出来损兵折将,折损比鸩酒堂怕是还要大了几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堂主交代啊。”
病风扶柳微微沉默:“我险些以为这一趟只能回去我一个了。”
北堂主主笑:“哈,还真是多谢关心了。”
病风扶柳斜眼瞥他:“我有关心你吗?不过是觉得回去路上有些寂寞罢了。”
北堂主揉了揉发胀的头,提醒道:“这么丢人的事千万莫要与旁的人讲,让堂主听入耳又是一桩麻烦事。”
病风扶柳翻翻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丢的人可是比你大多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啊,只要你不在后面给我来一剑,我命硬着呢。”北堂主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拍了拍自己抢来的瘦马,翻身而上。
病风扶柳笑了一声,也上了马背:“这个可是难说,说不定我哪日心情不佳便要给上你一剑。”
北堂主打着哈欠,往前行去:“那我就祝愿你千万莫要心情不佳才是啊。”
病风扶柳见他往宫诡离开的反方向而去,哼了一声:“差了几步被那小子跑了,我现在就很烦闷。”
北堂主回身向他问道:“那追吗?”
病风扶柳翻眼:“不追!”纵马从他身边过去,快奔而去。
北堂主耸肩而笑,也是一抖缰绳,追了过去:“你还是慢着些吧,我这匹马可比不了你的宝驹。”
病风扶柳的速度不减反增,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自己弄丢了马,何必要怪别人太快?”
北堂主回身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栈道,突然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唐笑愚,这次算是放了他一马,若有下次……生死由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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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诡你没事吧?”云恺看着宫诡手中衣衫在河中晕开的鲜血,微微皱眉,打量起他身上的伤势。
宫诡拧了拧手中的衣衫,站起身来,微微欠身:“云殿主,您这是见到我师弟了吗?”
云恺点头,然后看着他将潮湿的衣衫在马腿上包好,微微皱眉:“你没受伤?”
宫诡摊开手给他看掌心的一道伤口:“被割了一刀,不过不打紧。”
云恺忍住想要骂他的心情,提醒道:“浅痕和流沙伤势不轻,你为何还在这里给马疗伤?”
“这不是有云殿主在了吗?想来他俩应该也无什么大碍。”宫诡歪头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马腿,颇为满意的点头,看向云恺,“云殿主要与我一起去寻师弟吗?”
云恺心中记着流沙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病风扶柳人呢?”
宫诡回头看了一眼过来的路,随意道:“这么久还没追上来,大概是不打算要我命了吧?那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已经走了。”
云恺隐约猜出了几分他的意思:“你是在这里等他们过来?”
宫诡指指周围:“这里地形开阔,却也有些粗壮的树木可以供我纵越,又是我极为熟悉的地方。向前不远便有镇子,逃去那里他们出手也会有几分顾忌。纵无十分获胜把握,拖延片刻再行脱身之策也不算困难。”
云恺无言以对:“你可真是……”
宫诡虽然神情如常,但疲态却已经显露:“如果可以,还希望云殿主能与我们同行一程。他们二人身中剧毒,我只能将毒转到我体内七八成,余毒没有合适的药材必是清楚不了的。若是再遇人拦路,凭我一人之力护他们二人周全怕是太过困难。”
云恺轻叹:“罢了,左右无事,便陪你们走上几日吧。不过三日之后我便要去做一些闲事,之后就看你们自己了。”
宫诡笑笑:“多谢云殿主,三日已经足够。云殿主所办之事要紧,宫诡知道轻重缓急。”
云恺目光微动:“你知道我欲去何处?”
宫诡摇头:“我不知云殿主所去何处,但我知道云殿主为何事而去。”牵着马,往前走去。
云恺不再多问,同他一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