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万钟齐鸣(2 / 2)

执棋天下 一酒千殇 2352 字 2021-11-14

尽管这七枚银针只有三枚被打回,而且劲力已失,轻易可避,但这一手鞭法,还是令北堂主称奇赞叹。

“北堂主客气了。”

鼻端一股腥气,及时屏息却还是吸入了一些,一惊之下,长鞭已至面前,连忙挥刀去挡。

毒粉迷雾漫天,纵是北堂主这般用毒暗杀的行家也未免显得反应迟钝几分。他闻声知晓长鞭到了身前,挥刀相击,却不想刚好砍中了鞭梢所卷的毒粉。如此近的距离,炸开的毒粉随着宫诡的施力铺面洒向北堂主。

身经百战,北堂主深知此时不能慌。当即闭目屏息,以耳作目,长刀挥动,将宫诡趁机补上的几鞭一一打开,左袖卷着内力挥散毒雾,顺势掷出几柄飞刀,贴着“纸醉金迷”的收势而去。

“纸醉金迷”完全施展足有十余尺之长,二人打斗皆要依靠声音辨别攻势,双目的作用已经低到可以忽略。而失去了最方便的双眼,两人的距离就成为了胜负的关键。此地乃是宫诡引北堂主前来,配合着宫诡的长鞭,一动手便是足以碾压北堂主的优势。

二人均是擅长毒术暗器之辈,不足三尺的刀锋与灵动的长鞭优劣立判。

但二十余岁的宫诡,再如何优秀,也比不过北堂主数十年的生死经历。他收回长鞭本就夹带风声,破庙当中遍地大小梵钟,打斗之中刮动,此时已是一片钟声。长鞭收回,里面夹着的三柄飞刀也一并被收回。两柄被长鞭在途中击落,另一把却是擦着宫诡的手掌划过,鲜血顿出。

宫诡猛地眯眸,将伤口含在嘴里吸吮,无声后退。飞刀割破了手掌,也止住了去势,刚好留在宫诡掌心,被他顺手收入怀中。他手中长鞭再出,却不是打向北堂主,反而向旁边的巨钟抽去。

北堂主正待追上,震耳欲聋的钟声突然接连响起,勉强辨别出的那一点声响也被尽数遮掩。知道钟声不绝,打斗无用,此时此地这般对双方都是巨大的影响,他也不急着追击,索性立在原地提刀护住要害,待他攻来。

一钟响,百钟响声不止。宫诡的力气恨不得把二人直接震聋,不知敲响了多少钟,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响声才慢慢平复。北堂主闭目,细细辨别周遭声响,除去时有时无的几声钟鸣,便只有寒风吹动的声音。

等了一刻钟,昏沉沉的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迷雾被冲散,北堂主才猛然醒悟,宫诡根本无意与他相斗,所以的言行全是为了脱身做好准备。

雾蒙目,音绝耳,毒绝息。

阴天迷雾,寺庙百钟,二人满身毒物。

天时、地利、自己还助了他一个人和。

北堂主将宫诡的意图思索清楚,不由大笑起来。

论武功,北堂主数十年功力强他不止一二。论体力,北堂主守株待兔半路截杀比赶了半天路的宫诡要更加充足。论耐力,习刀的北堂主武功路数与力求一击必杀的职业杀手背道而驰,战斗时间一久,胜券稳操。

三个不利,却被宫诡一个“诈”字从容破解。

大笑几声,知道耽搁了这许久已经追击不及,北堂主也不失望,大步往外走去。临下山之时,还莫忘向寺庙大门打量一眼。

万钟寺。

北堂主笑,笑得开怀:“不亏啊,被你摆了这一道,可不算亏。”行至山下,见系在树上的马匹已经不在,知道是被宫诡骑走,也不在意,轻轻甩袖,徒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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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流沙纵前几步接住浅痕,神情有些惊慌。

浅痕张口喷出一口血,借着流沙的力气歇了几息,才站稳了身形。

病风扶柳甩了甩折扇上的血,凉凉笑问:“还要来吗?”

流沙见师兄受伤不轻,对面三人却只是带了点轻伤,连忙横步站在浅痕身边,低声询问:“师兄,你还好吗?”

浅痕看着他肩上伤口渗出的黑血,紧了紧手中双钩:“我无碍。”

病风扶柳笑道:“临死还要说什么大话?”

浅痕微微一笑,带血的笑容倒也不显狰狞:“小伤而已,有什么打紧?”欲要再战。

“师兄!”流沙伸手扶住他,拔出短剑,“师兄歇息片刻,让我来吧。”

浅痕额上汗珠不断渗出,却还是挣开了流沙的手:“胡闹,你想送死吗?”

流沙淡淡一笑:“今日我与师兄怕是逃不过一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浅痕摇头:“我不能让你死在我前面。”

流沙微怔,不解:“这有什么意义?”

“没有。我只是不想再看见师弟的死亡了。”话音落,白影残,双钩起,血色变。

空中细小的雨滴忽然变得瓢泼,雨水冲淡了白色衣衫上的血色,目光清浅,身影无痕。

流沙目光恍惚了一下,眼前的情景与记忆重叠。

“大师兄!”

一把长剑透胸而出,将大师兄钉在了石壁上,双脚离地,大股的鲜血打湿了灰色的长衫。尖叫出声的自己,清楚地看到大师兄那一瞬张开嘴却发不出痛呼的面容。

陷身战团的二师兄无疑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但他的身形未曾有过分毫的停顿,满是稚气的脸上,没有惧怕,没有胆怯,没有愤怒,只有死寂的冷漠。

只是短暂的一怔,大师兄已将穿透了自己右胸的长剑反手拔出,跌跪在地,胸骨扭曲,生生用缩骨功将汩汩冒血的伤口挤住,反手自靴中拔出匕首,扑入战团。

一样的狠戾,一样的果决,一样的不留退路。

他们二人,才是真真正正为了杀戮而出现的武器,不知疼痛,不惧强敌,不畏死亡。只要手中武器仍在,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可以挪动肢体,他们的杀戮就不会停止——杀死对手,或被对手杀死。

但是,并肩而立的二人,才是最强的。被分开的二人,只是优秀的杀手而已。

浅痕的身后,永远都留着一个供宫诡经过的空隙。不经意的留意,是十几年来揉入骨髓的习惯,一朝一夕岂能轻改?

流沙的手指缓缓收紧,肩上麻木的钝痛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我,不想再躲在师兄身后了。”一声再低不过的喃语,刺向浅痕肋下的折扇被突然出现的短剑格开,病风扶柳不禁退后一步。

浅痕余光瞥到师弟,未再言语。

正像流沙所说的,迟早都是一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