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王摊开手:“他要是铁了心藏在竹园不出来,估计也只有四哥四嫂能把他叫出来。”
仁宗轻叹:“就由着他吧。”
焕王想了一下,看向赵曙:“明日一起去一趟如何?”
赵曙微怔,点头:“好。”
仁宗道:“前几日有人送来了一幅画,墨儿应该会喜欢,你一齐带过去吧。”
焕王眨眨眼:“字画吗?应该能骗得墨儿出来见我们吧?要不要把萦儿或者顼儿带上?是不是他会露面的可能更大。”
赵曙问道:“咱们去探病,这不合适吧?”
仁宗含笑道:“这个主意不差,朕准了。”
焕王促狭地笑了起来:“那我就把他们两个都带上了?”看向赵曙:“顼儿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赵曙显得有些无奈:“王叔说笑了,正好顼儿也问了我几次墨弟何时会进宫,带他同去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焕王道:“那就好,最好能把他骗出来,这样就有人帮我写存入麒麟阁的档案了。”
看着他一脸“终于找到苦力了”的欣喜,仁宗与赵曙对视一眼,均是无奈笑了起来。
焕王道:“对了,皇兄。我的枢密副使无故离职这么久,我是不是可以把他的俸禄克扣下来?”
仁宗笑着回答:“可以,只要你舍得扣他的俸禄,就随便你。”
焕王长叹:“不瞒皇兄说,我的封地今年收成极其糟糕,我就指着墨儿的俸禄扣下来过日子了。”
仁宗侧目看着他手中裂了的笛子:“我可是听说你手里那支笛子是花了几十两银子淘买来的?这么根笛子,足够支撑你那个放眼上下也不超过三十个人的王府了吧?”
焕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起王府,昨天府里下人说我的院落太空了,没有生气。”
仁宗问道:“朕为你寻一门合适亲事如何?然后从宫里选些机灵的人送去王府服侍。”
焕王耸耸肩:“哪有合适的啊?放眼朝廷上下随便谁家,就没有十八以上未嫁的姑娘,皇兄打算给我安排一个小姑娘不成?”
仁宗笑骂:“胡乱说话,若是你收了心打算成家,朕自然会为你选上一门趁意的。”
焕王道:“还是算了吧,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
赵曙问道:“那买几只雀儿养如何?”
“好主意!”焕王眼睛一亮,“赶明儿我买几只鸡雏养着,等除夕宰了吃如何?”
半晌沉默,赵曙试探着问道:“这个时候有卖鸡雏的吗?”
焕王问道:“没有吗?”看向仁宗,面带询问。
仁宗甚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朕也不太确定,但想来应该是有的吧。”
赵曙试探着又问道:“王叔,那个鸡仔,养到除夕就可以吃了吗?”
焕王愣了愣:“鸡雏有多大?”
赵曙伸指一圈,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圈:“大概这么大?”
焕王愕然:“这么小吗?真的假的?你确定吗?”
赵曙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放大了一些:“这么大?”
焕王声音拔高:“居然只有这么一点点?”
赵曙索性放大到了一个拳头的大小:“可能有这么大吧。”
焕王算了算到除夕的日子:“多喂它们吃点,是不是长得快些?”
赵曙想了想:“可能来不及长到能吃的程度吧?”
焕王固执道:“一定能,可以多炖几只。”
赵曙狐疑:“没长大好吃吗?”
焕王道:“应该不会难吃吧?”
赵曙问道:“那为什么一般的鸡都是这么大的?”比划了一个蒸鸡的大小。
焕王道:“可能因为长得大才能卖出好价钱,长得太小肉也少,赚不回来鸡雏的钱。”
赵曙深以为然:“原来如……”
“二位?”仁宗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们是打算在朕面前谈论一下你们打算在堂堂亲王的府邸里面怎么养鸡?一开大门,满院子都是鸡?”
焕王解释:“没有那么多,就养几只,够炖一锅就可以。”
仁宗眉毛跳了跳:“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养鸡?”
焕王慢慢道:“皇兄你知道的,我封地闹蝗灾了,收成只有往年的五成。嗯,如果我按往年那么收租,他们就会饿死了,所以我免了他们今年的租金,顺便运了十车粮食过去。然后……王府上下现在大约只能靠着我这点俸禄过活了……”
仁宗忍住想骂人的冲动:“你王府加上你一共才二十四个人,朕听说你府里下人,每年都有一半要回家,过上一月半月再回来。你告诉朕,一个枢密使的俸禄,还养活不了那么几个人吗?”
焕王长叹道:“皇兄你有所不知,今年很多地方都遭了蝗灾,虽然不严重,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忍不住饥饿要出来拦路打劫路人的。那些要回家的下人,如果盘缠不够,遇上了劫道的,搭上了性命怎么办?”
仁宗抬手按住自己的眉毛:“所以你打算在你王府里养鸡?”
“不是。”焕王的神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皇兄,每三年固定的一次大赦本是定在十一月进行,但今年为了避开墨儿的成人礼,又因各地蝗灾而临时扩大规模、推延时间,臣弟以为不算错。但突然间加大赦免力度,天子脚下自然无碍,但偏远各地却不乏弄权之人。蝗灾过后,本就是人心惶惶,国库因此支出不在少数。如此,臣弟担心会成江湖之乱。”
仁宗微怔,继而明白了他方才胡扯那一通的目的,看向了垂手立在旁边的赵曙:“你也是这个意思?”
赵曙道:“儿臣以为王叔所言甚是。正值多事之秋,不宜让赦免规模太过巨大。墨弟此次遭逢之事,不乏有江湖草莽对王侯的挑衅之意。父皇第二道加强力度的圣旨尚未下达,万请三思。”
焕王起身,掀摆跪倒:“万请皇兄三思。”
仁宗缓缓道:“此事,近几日朝堂之上频频提起,如今连你也要来阻朕了吗?”
焕王道:“大赦之事,本是刑部与枢密院之责。职责所在,份所当为,臣弟不能不顾。况且,臣弟永远忘不掉二十三年前的那场大旱,田中颗粒无收,人人相食,不惜将襁褓之儿烹之果腹!臣弟恳请……”
“够了!”仁宗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下怒气,缓缓问道,“你是在说朕是昏君吗?要陷天下子民于死境,弃天下子民于不顾吗?”
焕王伏身:“臣弟不敢。皇兄一向以‘仁’治国,仁德之心天下皆知,又怎会陷天下于食子卖女之地?”
“好。”许久之后,仁宗闭目轻叹,“我会重新考虑,你们不必再多言。”
“是,那臣弟先行告退。”
见仁宗点头,赵曙也跪下道了声:“儿臣告退。”与焕王一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