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壁画大多是记录水神唐言晞身前事迹,从进门左侧至另一侧门口,彩绘壁画围成一个大圆,绝大多数壁画都与当年那场瘟疫有关,比如路边枯骨堆砌成小山丘,遮住口鼻的人群点燃火把环绕四周。
又比如各色沾染瘟疫的男女被隔绝在一栋宽敞茅屋内,唐言晞面带白纱遮住口鼻,为病人问诊,有身着捕快衣服样式的官兵站立在女子身后,以防心术不正之人。
当年小镇瘟疫横行,真实情景比彩绘壁画还要惨烈百倍,若是没有这位水神娘娘的出现,青蒿镇香火传承可能就会在这场瘟疫当中彻底断绝。
老人沿着壁画一路轻柔摩挲而过,一幅幅图案与自己祖辈口口相传的故事情景相差无几,这也是当年老妪为何要执意当然庙祝的原因之一。
壁画最后,老妪收回手掌,望着门口廊道喃喃自语:“能够于你们作伴一甲子,我倪姜很知足。”
走出画阁时,自称倪姜的老妪身形愈发佝偻,步履艰难。
人活一世,不入修行,最多百年岁月,老妪魂魄身躯皆已腐朽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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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李平泩两人与孙烨一行人第三次相遇,时间短暂,连一天时间都未到,李平泩与王朔锋都没有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老朋友的觉悟,甚至还多了几分戒备,见面时相互多看几眼后擦肩而过。
二楼壁画多是记录百年来青蒿镇水神现身后的神异光景,或是寥寥几次官员祈雨图,壁画之上多了很多彩带飘摇的仙女飞天图。
一楼与二楼彩绘内容截然相反,一个疾苦,一个盛世。
孙烨并未与王氏兄妹二人同行,独自走到一副彩衣仙子图下,一边欣赏还不停点头称赞。
能得到这位公子哥的认可,很不容易。
论资质,孙烨在整个龙腰州都可以算得上是甲等,倘若从一开始便认真修行,现在这岁数最少都是元婴境巅峰,而不是当下的金丹瓶颈。
修行数十年,公子哥大部分时间都在游历世俗红尘,美其曰磨砺心境,曾在一王朝大洲停留十年之久,夜夜笙歌,佳人在怀,锦绣床榻,风流快活,羡煞旁人。与之来往的酒桌觥筹交错者,都不是寻常人士,要么是当地名门望族,要么就是学富五车的年轻才子,或是名声大造市井的奇人名士,亦有文坛与画坛的巨擘。
甚至还有传言六阁尚书当中的礼部尚书大人,当年还没坐上这把椅子之前都与孙烨有着不俗交情,当然两位当事人都选择沉默,对此事充耳不闻。
若不是家中横生变故,估计孙烨现在还没从美人被褥当中走出来。
作为家族最后的香火传承,孙烨不得不拗着性子去挑起某些原本不属于他的重担,与王家做买卖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就那个名为云涟溪的骚婆姨,公子哥早就看对方很不顺眼,要不是有言在先,孙烨真想将这婆姨废去修为卖到勾栏,顺便还用这份钱财买上几壶勾栏内的花酒。
借着这酒好好怀念一下以前的神仙日子。
每天看似没个真形,对每个人都愿意持平身份,但公子哥的脾气真不算好。
比如之前重返红尘客栈,笑着与陈独微言语,下一刻便能掐住女子问上一句,想不想再死一回?
李平泩对于孙烨倒是有几分好感,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哪怕对方有可能在下一刻便会暴起杀人。
王氏兄妹虽然境界足够,但李平泩还真没怎么上心过,这倒不是小看两人,而是做为先行者看待身后人的一种态度。
世间有两条看不到也摸不到的登山之路,一条通往长生,一条通往人心。
上楼之后,李平泩与武雀儿分开,少年背着竹箱朝着公子所站位置走去,两人相距三步时,李平泩停步,抬头望了望壁画内容,根据右下角的记载所言,这位飞天仙子彩绘,原身出处,是当年瘟疫横行时为小镇开设粥铺,发送被褥的一位官家小姐,后来不知为何这位女子也被感染瘟疫,身子骨孱弱,最终连唐言晞都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女子病死于床榻之上。
后来人们念其善举,将此女子列为水神祠庙的陪祀神女之一,主殿之内亦有其塑像位于碧水元君左侧位置。
李平泩开口问道:“大燕王朝立国千年,纵观整个历史记载,只出过一位异姓王爷,从立国之初便跟随大燕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这位异姓王好像也是姓孙来着。”
孙烨并未回头,直接与少年言语道:“有些事知道了烂在肚子里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李平泩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的确要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