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没有道德礼教自尊等等的束缚，未曾养成的东西，尚未形成的概念，对他们毫无意义。得到，才是真的得到。因此更加放纵欲望，更加疯狂。

那时的仓房里，孩子们初次被聚集到一起，进行的第一课，就是最为简单原始的——生存。

饿了两天的孩子们被带到斗兽场的擂台旁，台子的正中央摆放着各式的食物，没有规则，谁抢到谁就能吃饱。从开始胆大的孩子小心翼翼上台的试探，到后来所有的孩子蜂拥而上，厮打成片。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持续了半年。

半年里，孩子们自行决出了胜负，分出了等级，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陆舟又将难度升级，继续通过搜罗来的血腥暴力的视频教学，教会他们搏斗，厮杀，人体穴位要害，各种武器知识……

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将这些从小家境优渥，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小公主们，□□成了凶猛的野兽。当野兽不再满足于为了生存而厮杀的时候，就变成了嗜血恶魔。

司南记得自己也曾沦陷过，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对他来说是恐怖而陌生的。也是他后来拼尽全力想要忽略甚至彻底遗忘的。

他想起那时自己的眼神，想起他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下面那些孩子时，他们望向自己的眼神，想起他身边与他并肩的孩子们看着他的眼神。

当日的画面仿佛在眼前鲜活起来，犹如重新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当中。司南环顾着四周。那是实验区唯一一栋二层楼，那里是胜利者才有资格拥有的地方。二楼的阳台，是他们经常俯瞰普通孩子争斗的观赏平台。那里常年设有十个位子，只有第一名才配拥有最前方的那把椅子。

那个在二十三年后犯下这一切的人，在哪里，在下面，还是自己身边。

了解自己了解的这么透彻，手段又如此之残忍血腥，那么下面这些注定会被淘汰的弱者，就绝无可能。

那么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九个人。司南将自己靠进椅背里，转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靠近栏杆的那个，是范炽明，已死。他身后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后来手术后发疯死亡的三人之一。那么还剩下七个。

平台上的七个人的面目，此时却是模糊的。

司南试着将自己的灵魂放进那七个人的身体里，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想要什么？

他通过别人的眼睛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淡漠的眼骄傲的神情，因为被赋予了与众不同的身份而成为整个实验区的王者。凭什么，他可以享受这么多？

不对，这不是真实的感情。至少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想要的。

司南眼前的那个自己，随着这个念头的生成，慢慢化成了另一张脸，那是年幼时的傅沉川。

是了，他并不嫉妒他，他觉得他能够得到这至高无上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甚至这还远远不够，他值得更多更好。哪怕别人不肯给，他也会披荆斩棘地全都给他拿回来。

就因为他转头看了自己这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歧视，没有嫌恶，与看别人的并没什么不同。但这已经足够了，对他已经足够了。

就是这没有区别的一眼，让他相信，自己与其他孩子一样，在这个世界里，强者为王。所以他终究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可当他终于跟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世界竟然崩塌了。一切被打回了原形，他与他之间横亘的沟壑再度出现，遥不可及。

他不服。于是他花了二十二年，重新打造自己，打造自己的王国，他想要还原当年的一切，用鲜血和厮杀重新筑起王座，然后再度邀请他坐上来。这是他为他打造的王国，从一开始就是给他的。

可他却告诉他，不需要了。

怎么会不需要了呢，这世界的伪善与荒谬，怎么能让你臣服？！

这才是属于你的世界，我会告诉你，我会重新向你证明，只有我才懂你，只有你才懂我。

我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接下来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一份如你一般完美的礼物。我不愿意敷衍，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如你一般完美，但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材料那么多，我会一个一个地找出来，拼出如同艺术品一样的你。

实验室研究人员有最灵巧最珍贵的双手，专业潜水教练有最结实最修长健美的双腿，何钦……为什么选何钦，因为他是个成功优雅的商人，又是个满腹学问的科学家，哦不，最关键的是，他吃的考究干净，最干净的，才配得上你。

那解剖台上一步步被缝合拼凑起来的尸体，仿佛鲜活了起来，触手可及。

那么……头，谁能配得上贡献头和脸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