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露未晞,一夜未眠的天一涯推开窗子,静看朝阳升起,炊烟袅袅。
昨晚睡落枕的小鹿揉着脖子出来时看天一涯竟然还没出去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天是不是在下雨。讲真的,百年了他就没见过房东早起未梳洗的模样。现在机会难得,他也顾不得脖子疼,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天一涯,而后喊道:“嘿,醒醒,胡老哥你是睡懵了吗?”眼神都没有焦距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被小鹿的喊醒的天一涯瞪了他一眼,窗一关,回床榻上补眠去了。
昨晚临睡前,他感觉到他的右手拇指突然变大,而这一反应则是他噩梦前兆。不想做噩梦的天一涯选择了不睡,睁着眼躺到了天亮。
“小棋,你说我再做噩梦会梦到什么?会梦到从前吗?”从前是有很多美好,但一夜的噩梦的毁了这一切。现在他想起从前总是想起那血色的一夜,想起他永生难以忘记的那一刀。
那一刀废了他泰半的修为,让他痛不欲生的同时又觉得解脱了。他从在娘胎中就背负的东西现今终于消散了,他觉得轻松了自在了同样的也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他本欲寻死,但在决定投水自尽时小鹿跳进了他选定的河中,他望着碧绿的水面上荡起的血色,嫌弃的扭头就走。
他生性就喜洁,若让他长眠在这样的河里,他宁愿活着受苦也不愿死后不安宁。
“小棋,你乖一点。”语毕,合眼睡去。他的修为废了一半,而这一百年来他既不疗伤也不修炼,体质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或许再过百年就是他的终点了。
天一涯睡着后房中竟出现了一团拳头大小的光芒,光芒很柔和乍起乍浮间如呼吸一般紧紧的依附在天一涯的胸口,睡梦中的天一涯似有所觉,微微拧眉,但最终还是没有醒来,反而睡得更加深沉了。
“对不起。”有好听的女声悠悠的在房间响起,语调中五分愧疚五分哀怨。
“叩叩。”敲门响起,声音与光芒同时消失不见,房间中重归幽冷与静寂。
“叩叩。”门再度响了两声,小鹿的声音响起了起来,他隔着一扇门喊道:“胡老哥,胡老哥,你是睡了吗?”他等了一会没有回答,便自言道:“那我当你是睡着了啊!我到城里买东西,本来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捎些东西呢。”既然睡着了那就没办法了。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天一涯扶着额头,咬紧牙根,不让呻吟泄出声来,等缓过这阵他身上已是汗如雨下。他松开手中抓着的锦被,看着上面五个指头,唯有苦笑。
看来是该找大夫配置些止痛药了。
午后,天一涯出了门问邻居昨日来此的大夫歇在哪之后便提着一篮子草药登门拜访。
村子的最西边是一处竹林,竹林里住着两家竹鼠精,两家都姓田便索性认了亲戚,左边的年龄大些称为田老哥,右边的年轻些便称为田老弟。他们两家一家有儿一家有女,虽然儿女年岁相差很大,但感情深厚跟亲兄妹一样。去年田老哥的儿子田大壮娶了城里小门户家的女儿,今年初害了喜,现在三个月了,正是可以出来走动的时候。
被允许出来的李澄儿正满院子溜达时看到村里最不好惹最怪异的提着篮子往他们这走过来了,她吓得捂住肚子,对院中独自玩耍的邻家妹妹道:“小花,你看那是不是村东头的胡老哥。”因着小鹿这么喊,他们这些后来的便也这么喊。
田小花垫着脚看了看,道:“还真是。嫂子,你先进屋,我来应付。”
李澄儿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摇头道:“不行,去把你哥喊来。”虽说都是一个村的,但是公婆还有叔婶都交代过村东头的胡老哥很怪异让她轻易的不要与他搭话,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这么邪乎吗?”然后问了丈夫,田大壮摇摇头,憨憨的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听爹娘的话准没错。”
这倒也是。虽然如此但李澄儿还是忍不住偷偷的观望村东头的胡老哥,但天天的瞅不见要观望的胡老哥她就是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会消散无踪的。更何况她现在初为母亲,自然是处处小心,时时留意,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她躲到屋子里偷听妹妹跟走近的胡老哥说话,心里紧张的握着椅子扶手,担忧不已。
“胡老哥,你这是来看谁啊?”田小花虽然怕但是一想到屋中的嫂子还有嫂子肚子里未出生的侄子她便也能映着头皮上了。
“看大夫。”视线微转,对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你好,来看病吗?那屋里请。”声音里也透露着一股奶气。
对着这样的幼崽,天一涯就算心肠在硬此刻也忍不住软了下来,他点点头,道:“身子有点不舒服,想来找大夫配点药。”
“我姓胡,胡灵书。”
“天一涯。”这孩子多大了怎么见第一面就把名字说了出来,他要是坏的这会子还不把他祖宗三代给掏出来。
“天先生,里边请。”纤细的手指撩开青碧的帘子,露出内里清贫的家具布什。屋中临窗而坐的俊雅青年闻声站起身来,微笑道:“灵书,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