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关于简诚和简思尔的一切跟沈闻说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这期间沈闻一句也没有插嘴,只是在安静地听她说。
作为忠诚的聆听者这个身份,他扮演得还是很好的。
温舒纭说完,咽了口口水,嗓子有点干。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讲明白了,有些懵懵地看向沈闻,两只水灵灵的眼就像怯生生的小鹿一样。
沈闻最见不得她这种懵懂又单纯的眼神,闪避开她的视线,抑下心中的悸动,把水杯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吧。”
正好渴了,她没拒绝,一口气喝了小半杯。
温舒纭本想问问他对于简诚和简思尔还有什么问题么,但沈闻却回避开了这个话题,问她:“困不困?”
现在是下半夜了,她早就过了困劲,摇摇头,“不困。”
“那我们去放仙女棒?”
“嗯?!”
温舒纭惊诧地盯着他,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放仙女棒了?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买仙女棒啊?
“你不是喜欢放吗?这里刚好有,我们去南山放,好不好?”
“你家有仙女棒?!”温舒纭有点吃惊,一个大老爷们家居然还囤着仙女棒!但她看着沈闻一脸真挚的表情,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惊讶,点了点头,“好呀。”
沈闻笑笑,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吧。”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些仙女棒,是他囤了四年的。只为了如果有一天阿纭突然回来了,他能拿出她喜欢的仙女棒,陪她一起放。
两个没有睡眠这项生理需求的人在整个昭城陷入沉寂的时候,驱车去了南山。
沈闻的车速不快,就像是和温舒纭自驾出游一样,还要欣赏下沿路的风景。
虽然现在是黑夜,什么景色也看不到。
温舒纭伸出左手食指,点开车载音响,foolsgarderee立刻萦绕车内。
这是她最喜欢的歌,也是沈闻车里唯一一首一直在单曲循环的歌。
“iwonderhow,(我不知所措)
iwonderwhy,(我不明所以)
yesterdayyoutoldaboutthebluebluesky,(昨天你给我描绘的那蓝蓝的天空)
andallthatiseeisjustanotheryellowlentree(我所能看见的只是另一棵黄色柠檬树)”
听着这欢快的旋律,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清爽的、带着柠檬味的夏天。
“院子里种了两棵柠檬树,晚上看不清,等你明天可以去看看。”
温舒纭一怔。
院子里有两棵柠檬树……这曾是她跟沈闻提到过的。
那时候他们还在大学,对于外界社会还是充满了未知和憧憬的。
温舒纭记得有一次她和沈闻在图书馆自习,午后的阳光软软地撒在他们身上,她跟沈闻一人戴着一只耳机,一起在听《lentree》。
她单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跟沈闻畅想未来,“以后等我找到工作,我要挣很多钱,然后买一个独栋小房,一定要带一个院子,我要在院子里种上两棵柠檬树。夏天我要坐在柠檬树下边乘凉边喝冰柠檬水,冬天我要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一边喝柠檬花茶,一边看窗外大雪漫天。”
“好啊。”沈闻捏捏她的耳垂,亲亲她的额头和眼睛,“那我要和你一起,住在那个有两棵柠檬树的房子里。夏天帮你把柠檬树修枝剪叶,冬天为你炮制柠檬花茶。”
温舒纭听着这首歌,有些感伤。自己当年的心愿,在她之后的岁月里早已被抛之脑后,而沈闻却替她做到了,用他的细心与偏爱,拾起她丢失的、遗忘的记忆,成全了她的愿望。
车子停在南山山脚下,两人需要步行上山。南山不高,用不上半个小时就登顶了。
南山的配套设施还不错,沥青的小路弯弯绕绕,一直修到山顶。虽然夜里没什么人爬山,但小路两侧的路灯还是亮着的,光线虽说是有些昏暗,但也足够用了。
沈闻和温舒纭牵着手,一起向山上走去。
雪花扑簌簌地,落在两人肩头。奇怪的是,谁也不觉得冷,心底反而是暖暖的。
快到山顶的路变得愈发狭窄,周遭植被也更茂密,仅能容两人通过,沈闻刚好借此机会,直接把温舒纭揽在了怀里,搂着她往山顶走。
温舒纭脖子上被沈闻亲手围了条围巾,挡住大半张脸,就着夜色,更是看不清她脸上的绯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夜里爬山。
几年前有一次五一假期,温舒纭被沈闻哄骗着一起去夜爬华山,从晚上八点半爬到了凌晨三点半,到了山顶温舒纭已经累成狗了,连腿都在打弯,气得她肝疼说不出话,只想把沈闻这狗东西打死,还要把他的骨灰都给扬了。但这次爬山感觉倒是不同了,心情很微妙,并不差,对于爬山这回事完全没有抗拒的心理。
他们穿行在山林间,踩着已积起一层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风在耳畔挂着,雪花飞扬到他们发间、脸前,树枝颤抖地发出声响,摇晃下一层积雪。
到了山顶,沈闻找了块空地,从纸袋里取出仙女棒递给温舒纭,而后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半弯下腰,双手合拢护住火,将烟头的火光对上仙女棒,把温舒纭手里的仙女棒都给点燃了。
山顶的空气冷得锋利,没一会儿,身上爬山时起的那层薄汗就消弭不见了。
温舒纭垂眸看向叼着烟给自己点仙女棒的沈闻,他的脸被烟头的橙色微光照亮,展露出一张清隽帅气的面容。
烟似乎有些熏眼睛,他微眯着眼,眉头微蹙,鸦羽般的睫毛密合在一起,在眼睑下留了一层阴影。
用烟点火这个动作,沈闻做出了痞气,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和矜贵的慵懒。总之,很迷人。
在这雪夜里,她听到了自己疯狂悸动的心跳,砰砰、砰砰,不受控制的,被眼前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噬掉了心魂。
仙女棒顶端的易燃纸唰唰燃尽,“砰”的一声,手中烟火被点燃,向前滋出亮晶晶的火光。火光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很快便都落在了雪地上,化为虚无。
大学的时候,沈闻就不玩仙女棒,也许是觉得这种矫情阴柔的玩意儿实在是不符他高贵冷艳的人设。他一般都会站在温舒纭身边,看着她玩,再给她拍几张照片。
今天也不例外,沈闻站在一旁抽烟,看着她玩,等她手里的燃尽了,再给她点上几根。
囤了四年的仙女棒,终于可以物尽其用了。
他看着温舒纭被火光映亮的小脸,不自觉的,嘴角也挂上了和她一样的微笑。
两人都是眉眼弯弯,眼角的同款泪痣似乎都变得有了些温度。
温舒纭拿着仙女棒在空中画圈圈,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就像沉寂多年的少女心终于复苏了一样,心里兴奋又喜悦。
她扭头看向沈闻,正好对上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舔了舔唇,脑子不知道是怎么运转的,吐出一句,“给我抽口烟。”
沈闻皱眉:“烟不是好东西。”
温舒纭回呛他:“那你怎么还抽?”
沈闻笑得温和:“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抽烟还不正常吗?”
温舒纭低头看向手中燃了一半的仙女棒,嘴里咕哝了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夹杂在树叶飒飒声和下雪声之间,顺着风声飘进沈闻耳朵里。
他挑了下眉,想了想,深吸了一口烟,走到温舒纭面前,拉下她堆在脸前的围巾,凑头吻了上去,将口中的烟悉数渡进她口中。
温舒纭被呛到了,伸出拳头捶他,躲开他的吻。
他挂着坏笑,声音哑哑的,问她,“还抽吗?”
温舒纭只能愤愤地瞪他。
沈闻把她垂在脸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把她脸颊上为数不多的肉都挤到中间,亲了亲她的鼻尖,“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
他率先道歉,温舒纭倒不好意思了,摇了摇头,小声道:“如果我早把这些告诉你,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
“嗯。”
在漫天飞雪的南山上,沈闻将温舒纭搂入怀中,亲吻她的发顶,浅浅呢喃:“阿纭,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也不要有秘密瞒着彼此了,好不好?”
至于那些过往,那些她之前对他隐瞒下,还不曾揭开谜底的,他就不问了。并非不想知道,只是单纯的,不想问了。他已再次觅得挚爱,不想再困囿于旧事前尘。他们还有很多很长的未来,不需要回头,要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