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平时,她是不会主动跟曹焜搭话的,也不会夸赞他的香水。只是刚刚沈闻没有理会曹秘书的“表忠心”,她怕曹焜尴尬,便主动缓解下气氛。
“是吗。”曹焜挠挠头,有点害羞了,“我也就偶尔喷一下。”
“这味道还蛮搭你的。”温舒纭又多附赠了一句赞美。
沈闻在一旁睨了两人一眼,脸有点冷。
“谢谢温医生。”
曹焜属实是不常喷香水,今天是因为晕车呕吐了,他怕身上有味道,才喷了点香水。
他知道沈闻有轻微的洁癖,很怕自己身上的味道惹沈董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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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他的父母呢?”沈闻问村长。
沈闻这狗东西,聪明的很。他想终止身旁两人的对话,又碍于面子不方便打断两人。便跟村长扯起个话题,把温舒纭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他成功了。
温舒纭立刻扭头看向村长,刚刚跟曹焜闲聊的轻松气氛立刻消失不见,蹙眉附和了句:“对啊,他难道是和妹妹单独生活吗?”
“他们父母到城里打工时遇到了车祸,没救过来。现在男孩和他妹妹就由全村人接济,但大家手里也都不宽裕,给不了他们多少。”
跟温舒纭心里猜测的差不多。
“男孩是哑巴吗?我和他讲了好多话他也不回应我。”
村长摇了摇头。
“他原本是说话的,但自从他父母离世后,村里人就再也没听过他开口说话了。”
温舒纭轻叹口气:“应该是受到刺激后引发失语了。”
对于一个岁的孩子而言,突然间失去父母,一夜之间成为孤儿,这种痛苦是无法用贫瘠的文字描述的,但却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
曹焜注意到沈闻的双眼有些失神。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是病态的惨白,连带着嘴唇也失了血色。
他垂手站在一旁,身上的西装由于刚才的打斗变得不再笔挺,腕间的袖扣也没系上,领带也显然被主人虐待过,松松垮垮地挂在颈间,给他整个人添了些颓废之势。
曹焜见自家主子突然丢了魂,也跟着慌了起来。但也不敢贸然说话,只得先观察他的状态。
沈闻的眼神,是落寞、是悲戚、是苦涩、亦是心痛,如海般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温舒纭用余光瞧见了沈闻的状态,愣了两秒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从灵魂深处燃起一股压抑感。像是被丢入了真空,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感受到自己慌乱错拍的心跳和来自喉咙的血腥气。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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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透过枝杈影影绰绰洒下不少光斑。
沈闻闭着眼做了两次深呼吸,再睁开眼时,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疏离,仿佛刚刚丢了魂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个男人呢?他是怎么回事。”
疏淡的嗓音划过温舒纭耳廓,她瞥了眼沈闻,松了口气,不过心里那些负面情绪还是挥之不去的。
她觉得自己回城后有必要去找苏湛接受一次心理辅导了。
“那年突发泥石流,他老婆和女儿被水卷走了,连个尸首也没找到,刺激太大,便直接疯掉了。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每次他一发病,就都躲回家。还有他一看见穿西装的人情绪就会格外激动,他当时向一个穿着西装的领导求救,人家没理他。”
难怪他刚才看见沈闻就哭了出来,原来是有这层原因。
“那对孩子可以送到福利院,男人可以去医院接受心理疏导,我秘书可以帮你们安排。”
曹焜冲村长点头示意了下。
沈闻没有越俎代庖,他只负责提出建议,至于决定权还是交在村长手里的。
村长鞠了个躬:“那先谢谢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舒纭抬眼看向村长脸上的血迹和沈闻鼻尖上的汗珠,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想问的了,赶快回去治伤吧。”
沈闻率先抬脚离开。
村长微笑着看向温舒纭,冲沈闻离开的方向抬了下下巴,示意她一起走。
温舒纭点点头,跟他一起朝驻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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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韬正和小依闲聊,见沈闻走过来,纠结了下后踩着小碎步走到他身边,眼睛里冒出贼溜溜的光:“沈董,刚刚那男人要拿棍子打你时,温医生喊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王韬说这话纯粹是出于良心不安,为了让沈闻心里舒服点才说的。
他觉得,沈闻听了这话,应该是会开心的。
沈闻愣了一下,他确实不记得了,当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注意那么多。
“什么?”
王韬激动地拍了下手,脸上堆满了笑容:“阿闻啊!沈董,温医生管你叫阿闻!”
脚步倏地停下,眼底滑过一丝不可置信。嘴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喃喃出声:“阿闻?”
“是啊!沈董,你和温医生之前认识吧?你们两个真的挺配。”
沈闻眨了两下眼,恢复到一贯的冷漠,声音低沉:“你听错了。”
“不可能!”
沈闻不再理他,接着朝驻地走去。路过医生们时,脚步停了下来,指向桌子上的两个橙子:“哪来的橙子?”
不光女人有第六感,男人有时也会有第六感。
并且这种直觉往往还很准。
小依:“是郭医生送给纭姐的。”
想起来沈董那天没去聚餐,估计不知道他是谁,又补充道:“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医生。”
沈闻冷着脸,没说话。
曹焜打量着沈闻的脸色,眼珠一转,伸手捞过那两个橙子,放进自己兜内:“正好我想吃水果,拿走了啊。”
他作为沈闻的第一秘书,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是最懂他情绪和想法的。
这橙子,碍眼。
“诶!那是人家送给纭姐的!”小依站起身,要抢回橙子。
曹焜动作比她敏捷的多,抢了半天也没抢回来。沈闻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只当看了一出戏。
小依抢不回来,气愤地跟沈闻告状:“沈董你看看你的秘书,怎么还抢别人的水果呢!”
沈闻瞥了两人一眼,淡淡道:“两个橙子而已,温医生应该不会在意吧。”
曹焜把兜里的橙子递给沈闻:“沈董,你吃。”
“我不要。”
曹焜觉得自己有必要替温舒纭解释一下,他可不想看到沈董因为一个郭林和温医生闹别扭。沈董心里要是憋着这口气,跟着受气遭殃的还得是他曹焜。
沈闻心里一旦不畅快,是绝对不会在嘴上表露出来的。他只会把精力全部发泄在工作上,跟不要命似的从早干到晚。
他作为秘书,是必须陪在沈董身边的。
沈闻体力好,连熬几天夜也跟没事人似的。可他曹焜不一样,他是人,是会熬虚的。
沈闻要是多不畅快几次,他曹焜怕是要被熬死了。
曹焜还是想好好活着的:“沈董,您可别吃郭医生的醋啊。他和温医生就是同事关系,没有半点越界。”
沈闻侧过头,表情还是冷漠的:“你怎么知道?”
“额……”曹焜答不上来了,他确实没有确切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这段时间都看在眼里的啊,郭林跟温医生示好,她哪次也没理他呀。而且,温医生的眼光您知道,她哪能看上郭林。”
曹焜这话有点大太监的味道了,马屁拍的很响。
沈闻眸色微动,嘴唇不自觉地抿起来。
一贯清醒的他偏偏听进去了这种马屁话。
但他还是要面子的,板了板脸:“我又不好奇,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再说了,我吃哪门子醋?”
曹焜惹不起沈闻,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是,您不吃醋。我就是随口跟您提一嘴。”
沈闻扭过头,迈着大步,把他甩在身后。
曹焜无奈地挠挠头,翻了个白眼,对沈闻倍感失望。
嘴比死鸭子还硬,又这么不主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温医生修成正果?
跟对家公司谈判时那股雷厉风行的劲哪去了?被狗吃了么。
“对了。”沈闻停下脚步,回过头。
“什么事,沈董?”曹焜变脸变得极快,双手交叉握在胸前,面带微笑地看向沈闻,以秘书的标准姿态等待他的吩咐。
“你这香水,再别喷了。”
曹焜:“……”
就挺无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