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纭看着这一幕,嘴角无声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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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男孩走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嗯?”温舒纭低头看向他。
小男孩不说话,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纤瘦的小手,似乎是想抓她的手。温舒纭立刻回握过去,微笑着看向他。
温舒纭是不喜欢与别人亲密接触的,也不习惯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但也许是那天阳光太过灿烂融化了她的冰冷,又许是小男孩的眼太过纯净,就像雪融般的澄澈,她鬼使神差地就握住了他的手。
温舒纭右手拉着他的手,左手伸进兜内,摸出一块巧克力,用牙咬开包装后递到小男孩嘴边,挑眉看向他,示意他咬一口。
出乎她意料的是,小男孩侧过头,避开了那块巧克力。
正常的孩子见到巧克力后不应该扑上来疯抢吗?这个孩子怎么回事?是怕我下毒吗?
这样想着,温舒纭就咬了口巧克力,又赞叹地点点头,以示这块巧克力无毒,还很美味。
再次递到男孩嘴边,他还是不肯吃,拉着温舒纭的手试图往村内走。
温舒纭无奈,只好把巧克力都塞进自己嘴里,跟他走向村内。
小男孩见她把巧克力都吃掉了,眼神一愣,但还是抿着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王韬拦住她:“温医生,你要跟这个孩子走?”
“嗯。”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温舒纭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山区里,人生地不熟的,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男孩走路不快,温舒纭为了配合他还需要放慢些步子。
温舒纭侧头打量男孩。
他的眼神是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但身上的气质又与其他孩子有些不同,比他们成熟很多,有股少年老成的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温舒纭用他们的民族语言问他。
男孩不回话。
“你吃饭了吗?”
依旧是沉默。
“你好,我是医生温舒纭。”
男孩没有一丝反应。
温舒纭会说的民族语言基本上全都说出来了,也没换来男孩一丁点回应。温舒纭在心里猜测,这孩子会不会是哑巴啊。
“没礼貌,姐姐问你话呢,怎么不回话。”王韬弹了下他额头,轻斥道。
温舒纭揉了揉男孩额头,拧眉看向王韬:“他又听不懂,你打他干嘛?”
王韬语塞:“我……”
我是在替你鸣不平啊……
温舒纭不理会王韬的委屈,手上使力让还在向前走的男孩停下脚步:“你要带我去哪啊?”
这句话她是用普通话说的,反正也没指望他能回话。
男孩抬头看向她,一双眼圆溜溜的,像两颗黑曜石。
两人对视,在沉默中大眼瞪小眼。
王韬站在温舒纭身后,冲男孩轻哼一声。
男孩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房子。
与其说这是房子,不如说是一个破窝棚。虽说不至于风吹塌,但只要是发了山洪,就一定会立刻被水冲垮。
“你要我进去?”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小男孩点点头。
王韬拦住温舒纭,面色严峻地摇摇头:“温医生。”
温舒纭心里清楚,贸然进入这间陌生的屋子是危险的,她不是没见过拿孩子当幌子的人贩子。
只是这光天化日,她又有王韬在侧。不轨之人也不会这么无脑吧,不加一点掩饰,正大光明地来伤害她。
见她踌躇不前,小男孩索性松开温舒纭的手,跑进屋子里,不一会就抱出来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子,看起来像他的妹妹。
两个孩子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圆眼睛小嘴巴,很可爱。妹妹比哥哥还要瘦,小胳膊似乎一掰就能折断。小姑娘窝在哥哥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哭不闹,只是神情一直是恹恹的,没有精神头。
小男孩抱着妹妹,费劲地抽出一只手,拍了拍温舒纭的衣兜。
是刚才装巧克力的兜。
温舒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男孩不是不想吃巧克力,而是想把它留给妹妹吃。
急忙摸摸兜,兜里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张包装纸。
被小男孩无辜又纯真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温舒纭扭头看向王韬:“小依那有吃的,你快去要点过来。”
王韬看着这骨瘦如柴的兄妹俩,也是心疼,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往回跑去。
虽然明知他听不懂普通话,温舒纭还是跟他解释道:“那个哥哥回去给你们拿吃的了,一会儿就回来。”
小男孩眨了眨眼,似是在思考什么,而后低下头,抱着妹妹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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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纭站在门口探头看向屋内,确认除兄妹再无别人后,抬脚走了进去。
一股闷热的浊气立刻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臭味,就像是地下室的味道混合了垃圾场的味道。熏得温舒纭想立刻退出去。
屋子里没有灯,也没有窗,视线整个是昏暗的。
整间屋子里就有一张床,一只小矮凳。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像是玻璃瓶、废纸壳、玻璃珠,零零碎碎堆成一小堆。
温舒纭有洁癖,见到眼前的情况后,立刻涌起股呕吐的,急忙捂住嘴,但又怕伤了孩子的心,只好放下手,咬牙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小男孩把妹妹放回到床上后,钻到床底下,摸出半根火腿肠,吹了吹表面上的灰,走到温舒纭身边,抬起手递给她。
温舒纭摆摆手,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句谢谢,然后又指指趴在床上的妹妹,示意他喂给她吃。
男孩眨了两下眼,长睫扑闪。而后又把火腿肠塞回了床下。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暴喝,小男孩听到声音后双眼立刻瞪大,拉着温舒纭跑到床边蹲下,身子像筛糠似的颤抖,满眼都是恐惧。
“什么?”温舒纭扭头看向小男孩。
他摇摇头,不说话。
温舒纭起身往门边走去,男孩死命拉住她的手,咬着牙摇头。
“没关系的,我去看看。”温舒纭拉开他的手,走到门边,侧身向外望去。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赤着上身,手里拿了根棍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疯狂地挥着棍子。
附近的几家村民都关上了门,躲在屋子里不出声,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这片区域里只剩下他的咒骂声和棍子划过空气的摩擦声。
温舒纭看了一会儿,觉察出不对劲。这个男人似乎有精神问题。
他一直冲着自己面前的方向大骂,拿棍子死命抽打,时不时还侧身躲避一下。
就像面前有个人一样在跟自己作对一样。
可他面前根本什么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村长来了。
村长比他矮半个头,右胳膊还是残疾的,哪能拦得住他。
男人红了眼,拿棍子抽向村长,嘴里还在喊着温舒纭听不懂的话。
村长被棍子抽了好几下,有一下抽在了额头上,血立刻顺着额角淌落,沾了满脸。
见到血后,男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不停地冲村长嘶喊着。
温舒纭怕再打下去会出事,便悄悄走出房门,顺着墙边躲到墙脚后。
男人背对着她,注意力都在村长身上,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悄然站了一人。
温舒纭探出半个头,仔细观察男人的动作,计划着自己该从哪个方向冲上去夺下他手里的棍子。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咬唇屏住呼吸,视线紧盯在男人身上,目光如炬。
自己是练过擒拿的,一定可以把他拿下。
她端在胸前的手不停地重复抓握的动作,心跳声大到自己可以轻松数清每一次律动。
安慰自己后,温舒纭深吸口气,按照自己计划好的路线,朝男人的方向冲过去。
刚迈开一步,她就停下了脚步,双眼瞪大,呼吸骤停。从头盖骨到脚心一条线都是僵硬的,冷汗瞬间打透身上的衣裳。
身后有一只手,扼住了温舒纭的后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