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区的彩钢房一栋挨着一栋,像一块块积木紧密排列在这块正方形的区域中。
温舒纭按照小胡告诉她的,走到沈闻宿舍前。
钱睿思正蹲在门口检查今天拍摄的照片,见她来了,连忙起身,“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沈闻。”
“啊?”钱睿思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温舒纭什么时候转性了,居然能主动找沈闻?
温舒纭指了指钱睿思身后紧闭的房门:“他在里面?”
“他刚才拿了一大包衣服回来,说要换衣服。”
衣服?怕不是烟吧。
呵,这男人。
温舒纭挑眉:“他换衣服为什么要让你守在门外,怕你觊觎他的?”
钱睿思被她哽住:“温舒纭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两个有一腿似的。”
温舒纭不接茬,问道:“我能进去找他吗?”
“我先进去看一眼,可别让你看到阿闻的。”说完,钱睿思若有所思道:“让你看到,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温舒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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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隔音并不好,隔着一层彩钢板,两人的对话被沈闻听的一清二楚。
他没想到温舒纭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急忙将东西藏好,走到门边,又回头确认了一下才拉开房门。
钱睿思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刚想推开房门,就顺着沈闻的力气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温舒纭眨巴两下眼,缓解眼前情形的冲击。
钱睿思在沈闻怀里抬起头,手还环在他腰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僵立在原地。
异样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
十几秒后,沈闻向后撤出一步。钱睿思原本半弯着腰靠在他身上,他这一撤步,身上的着力点也没了,直接以狗吃屎的姿态扑倒在地上。
温舒纭沈闻两人站得笔直,四只眼睛一齐盯向趴在地上蠕动的钱睿思,两人都没有一丁点要扶他的意思。
钱睿思皱着眉揉下巴,疼得呲牙咧嘴:“疼死我了,你个王八蛋,就这么看我摔在地上!”
钱睿思冲沈闻伸出手,等了半天也不见沈闻回握住他,只好咒骂一句,自己悻悻爬了起来。
沈闻视线越过正在揉胳膊肘的钱睿思,落在温舒纭身上,声音低沉无温:“找我?”
温舒纭打心眼里佩服他,自己明明偷拿了东西,却一点也不心虚,一点也不露怯。人都找上门了还能保持淡定,装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说他是大尾巴狼还真的不为过。
“把东西还我。”
钱睿思扭头看向她,额上的抬头纹根根分明:“什么东西?”
温舒纭不回话,只盯着沈闻。
“你们两个就合起伙欺负我吧!再别来找我!”受到漠视的钱睿思委屈爆发,捂着胳膊肘忿忿地冲出屋子。
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替二人关上了门。
钱睿思靠在门板上,咬牙道:“都怪我太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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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沈闻无言,只淡淡地看向温舒纭。
温舒纭用尽全身力气撑足气势,硬着头皮回视他,迎上那双淡漠深邃的眼。这种时候,谁先避开眼神谁就输了。
两人视线交织,在沉默中较劲。
终于还是沈闻输了。他避开视线,微蹙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到这份上,也算是给贼长脸了。
“别装了,赶快把工作记录和烟还我。”
沈闻睨她一眼,轻哂道:“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拿的吗?”
温舒纭语塞。
的确,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东西是他拿走的。她也不能和沈闻说“只有你一个人在意我是否会在聚会上喝大酒,是否会吸烟。所以就是你拿的。”现在的她,在沈闻面前完全没有这样猜测的资本。
沈闻见她沉默,不屑地笑道:“拿不出证据,就来管我要东西,好像不太合适吧。”
和现在的情形一样,大学时的温舒纭,斗嘴永远斗不过沈闻。他的逻辑永远是缜密清晰的,让温舒纭怎样也挑不出毛病。不过那时,温舒纭可以撒娇、可以耍无赖,虽然不占理,最终也会是沈闻败给她。沈闻心里也知道,如果他斗嘴斗赢了,那女朋友就没了。
但现在,她已不是当年的阿纭,他也不是当年的阿闻。
时过境迁,现在的沈闻只会用最简单的语言戳中她话里的漏洞,再用挑不出弊病的逻辑回怼她。就如同他在生意场上厮杀,冷酷、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温舒纭低着头,视线落在他膝盖处,轻声道:“我知道是你拿的,烟我就不要了,你把工作记录还给我,那个很重要。”
“我还是那句话,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舒纭咬唇,深吸口气后抬眸望向他的眼:“我今晚不去聚餐了,你把工作记录还给我吧,董姐等着要呢。”
沈闻突然笑了:“你去不去聚餐,和我有关系吗?”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温舒纭再也没有力气继续两人的对话了。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转身走出了屋子。
身后,沈闻垂在体侧的手攥紧,薄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吐出一个字。
他后悔了。
他不是故意要伤她的。
他只是,不想让她抽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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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人口中,温舒纭觉得沈闻似乎还是喜欢自己的。但现实中他的行为无疑在告诉她两件事——“离我远点”和“别自作多情”。这种矛盾的感觉就像火星与地球的碰撞,在她心里掀起巨大的冲击波。
心里憋的难受,温舒纭从兜内翻出根烟咬在嘴里,手里握着不久前钱睿思替她要来的打火机,反复开关了几次,红蓝的火苗不停出现,但最终也没点燃她嘴里那根烟。
温舒纭把打火机放回兜内,从口中取下那根烟,滤嘴已经被她咬扁了。
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抽这根烟的兴致。
是因为她手里只剩这一盒烟了,不舍得抽了吧。
是这样吗?或许吧。
温舒纭没回屋,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土砌的台阶被阳光烘烤一下午,现在还带有点余温。
她不着急去重新写工作记录。她心里清楚,沈闻做事有分寸,一定会把本子送给董晓慧的。
这不,没过多久,肖小晴就替董晓慧捎来了话,告诉温舒纭她在桌子上看到了那本工作记录。
温舒纭双手交叉放在膝盖前,视线没有什么焦距地看向前方,怔怔地发着呆。
手机在兜内振动,温舒纭翻看手机,是简诚发来的消息,他问她在做什么。
简诚,澳洲华裔,是温舒纭在澳洲认识的人。当年温舒纭突然出国,一人身居异国他乡,简诚于她而言也算是半个朋友一样的存在了。
温舒纭直接给他发了个定位,又附上两个字,【出差】。
简诚秒回她:【有机会去看你。】
温舒纭握着手机,没急着回他,她在揣摩他这句话的内涵。
过了大概五六秒,简诚的消息再次发来,【我要回国了。】
温舒纭一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问他:【和孩子一起回国?】
简诚:【嗯,孩子说她想你了。】
这次温舒纭没有再回复他。刚满三岁的孩子,对她能有什么记忆?孩子是能记得她给自己换过尿布还是能记得她给自己喂过奶?简诚居然敢说孩子想她了,真是可笑。
不过温舒纭倒是很希望能见到孩子,毕竟照顾了她两年,对她的感情很深。只是简诚这一回国,估计会有一大波麻烦随之而来。
她可不想再重蹈两年前的经历了。她怕了,也是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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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纭姐!”
小依从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坐到她身边:“纭姐你不是有洁癖,怎么还坐在这儿了。”
温舒纭笑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这儿洁癖不起来,没那条件。”
“没事儿,你带了那么多消毒湿巾,还是够你洁癖的。”
小依看了眼温舒纭手里握着的手机,说道:“我看你刚才在玩手机,你手机信号好吗?”
“挺好的。好像大多数手机在这山里信号都不太好,但我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挺给力。”
“那等我换手机时,也买你这款。”
“没必要啊,反正一个月后离开这儿,信号自然就好了。”
肖小晴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温舒纭、小依,走了!到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