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玉无言的别过头去,偷偷地擦了擦流过眼角的泪,手上轻轻捏住了他的肩,稍稍用力把他从怀里拉开一段距离,看着他哭得红肿的双眼,忍不住心疼:别哭了,先生不是说过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生有聚有散,怎堪为此常常伤感于怀呢?
漓念抽了抽鼻子,轻轻的咬着下唇低头不语,心里只剩下难过,哪里还想得到其他,这会听着,也知道自己任性的取闹了。
一直沉默的鹰王爷看着孩子委屈的可怜样,心生疼惜,语气却依然透着为人师表的威严:念儿,你听着,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见,师父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有朝一天你若为王,必要胸怀天下,儿女情长在缠绵也不及男儿应该担当的责任和抱负,心若大便可容纳天下,容天下人所不容,生死离别乃是人之常事,你乃未来君主,心在痛再不舍,也不能多做挽留,更逞论你我师徒缘分。讲及此处,不由叹息,个中缘由也只有他心里明镜。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可是师父您在我拜师之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漓念有些着急,听着他那一声没来由的叹息,心里更加惶惶,他生怕听到缘尽于此类别的话,想到这更是忍不住眼泪。
鹰王瞪着眼毫不留情的弹了他一个脑门:这个还用得着你提醒我,我当然记得,所以你还在这里哭个什么劲?有缘自会再见。
漓念捂着脑门听得一愣,好一会才幡然醒悟,惊喜的抓住他的手腕:师父,你的意思是你还会回来看我的是不是?
鹰王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金溪儿,却见她露出一脸怅然,心里更是牵起诸多不舍,可转念想到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牵扯,抿唇苦笑道:刚刚说了,一切随缘吧。
漓念垂下嘴角好不可怜,下一刻却被高大的男人狠狠地抱在怀里,细听这下,男人粗旷的嗓音中难得的带着细细的梗咽和颤抖:好孩子,你长大了,再过几年更是人中龙凤,无人能及,对你我也欣慰放心了,临别之际,师父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答应吗?
漓念被他的话语刺激到哭得一塌糊涂,只好胡乱的点头,鹰王忍住夺眶的眼泪,欣慰的笑着抚揉着他的发,道:我这一辈子负了家国天下,只是为了不要辜负自己,得了一个真心爱着的人,此生什么都可以放下,却唯独放不下她,我请求你答应我,代替我好好的守护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那个人是我一生的牵挂了。他的话绵绵长长的落在金溪儿的耳边,让她忍不住把脸埋于双手痛哭失声,鹰王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她,心里霎那闪过带她远走高飞的念头,那个念头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被他摒弃一边,抹了抹漓念哭得满是眼泪的脸,苦叹道:可惜你没了之前的记忆,我还想听你再叫我一声。他猛然顿住,这种情况下让他忍不住想要倾吐内心,眼前长成半大的孩子早被他视如己出,如若不然,岂会放下尊严和国仇家恨留在仇人的身边,守护仇人的孩子呢。
漓念看着他似乎想什么想得出神,话也只说了一半,不由的好奇: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说想听我喊你什么?
鹰王苦笑,摇摇头刚要开口,就听得金溪儿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稳稳开口:念儿,跪下,好好看着,你的师父是抚养你多年的爹爹,你当真忘记了?
听着她颇为恼怒的话,鹰王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只看着漓念一脸震惊的不可置信: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鹰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惊慌,绕过他来到金溪儿身前,忍不住仔细的看着眼前人的轮廓,这怕是最后一次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眼神触及到那好象停不下来的眼泪,不由痛心斥责: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让他留了这个念想,对他对我都没有好处。
金溪儿神情一凛,微微蹙眉:那你为何刚刚提起?明明就在乎不是吗?
鹰王苦笑:一个称呼而已,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个而增减多少,何苦扰乱了他。
金溪儿看着男人刚毅的面容下隐隐波动的伤感,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掠过他紧紧皱起的眉毛,那里埋藏的愁虑多是因自己而起,这一个小小的抚慰又能消散他多少哀愁,忍不住落泪道: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鹰王本来被她弄得舒展的眉头骤然蹙起,手劲大的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怒:不要说这些虚幻的如果,没有如果,我也不想有这样的如果,我们能够相遇早是注定的,你若不怨不恨,我便不悔。
可为了我,你丢了家族?更丢了。金溪儿似乎想到什么,语气有些激烈,肩头都跟着颤动。
鹰王双手板住她的肩,拦住了她要往下的话,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我只是遗憾辜负了自己曾经背负的责任,可却没有后悔失去什么,我不需要你的自责,或者替我去不切实际的懊悔什么,我都没有在乎的事情,那里容你那么看重?
金溪儿哑然,抿了抿唇,又是止不住的流泪,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他那看似满不在乎,随意无谓的样子,背后隐藏着的苦涩她岂会不明白,他刚刚一带而过的遗憾,怕是压着他早就喘不过气吧。
已是正午,庚玉拍了拍念儿的头,故作轻松的笑道:别想了,你师父说得对,称呼或者关系无关乎感情,忘了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