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在突破了第一次的障碍之后，接下来就会变得好似顺理成章了起来。

女装如此，懒惰如此，放纵如此……一切与“堕落”这个概念能扯得上边的行为都如此。

“我会把你们装进同一间的，希望先进去的那些狱友们能顺便帮我解释一下这么做的意义。”

随着沈小明解放出越来越多的黑剑之力，他的思维也开始越发地趋近于混沌状态。

因为一个人所能承受的记忆本质上是有限的。

高等智慧生物的记忆力与精神力强度息息相关，因此遗忘并非是自然赋予他们的天生缺陷，反倒是一种保护的手段。

“七队了，接下来是第八队……”

来自世界之外的传送力量此时已经完全无法拉动他的身体了，但好在沈小明本身也是拥有高速移动能力的特殊人士，因此他赶路的速度也只是比方才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已经放弃妨碍我了吗？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我就特别给你多留一点渣滓下来吧。”

从阴影中现身的沈小明头也不抬地一挥手，大片大片的黑色光幕如海潮般喷涌而出，直接就将那五位目标连人带房子全都吞噬殆尽。。

“第九队……”

“第十队……嗯？第十队怎么离得那么远？”

感应到最后一队五名被选者气息的位置之后，沈小明尝试着使用黑剑之力穿梭空间，但是却因为距离过于遥远，等了半天竟然也无法建立起两点之间的快速通道。

“……哦，原来是不在同一位面了啊。”

界内传送所使用的手法和跨界传送时完全不同。前者只需要掌握本世界内的相关空间知识，并具备在指定的两个地点间打开通道的力量就可以了，而后者不仅需要具备两个世界的知识，掌握能打开位面壁障的强大力量，更需要具备能在一段时间内维持通道绝对稳定的手法和经验。

不过对于具备空间之力的特殊存在，还有至少三种方法可以避开“通道稳定性”这个问题。

第一种是将自己彻底转化为精神体，不受物质规律的约束，自然也就不需要保证这一端的开口长时间稳定了。第二种是远程遥控目标地点的人帮忙设置一个出口，用蕴含相同力量的材料布置成通道的两端，以此保证通道本身的稳定性。后一种在高魔世界里尤为多用，是各种召唤类技能的基础。

前两者曾经的沈小明都有相当丰富的使用经验，但是在得到了黑剑之后，他又研究出了借助黑剑中的空间进行中转的第三种跨界传送法。

在只考虑准备时间的情况下，第三种毫无疑问是最快的，唯一能限制通道建立速度的，就只有传送发起者寻找目的地的速度了。

借助阴影之力快速返回幻灵大厦的沈小明直奔顶层而去，而原本应当属于主神的巨大办公室此时已经彻底人去楼空，除了属于建筑本体的框架之外，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跑得倒快……连没有感性的存在都开始畏惧我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了吗？啊，这便是由力量所带来的原罪……”

毫无自觉的沈小明一边说着会令正常人感到无比羞耻的话语，另一边则将隐藏在身体内的黑剑抽出来，用力往地板上一插。

“让黑暗……吞噬一切！”

只要将握在剑柄上的手松开，甚至不需要他再多做什么，潜藏在黑剑之中那象征着一个世界，一个文明被彻底毁灭的吞噬之力，便会自发地开始运转起来，将所有接触到的有形或无形之物全部吸入其中，与“过去的世界”融为一体。

扩散的黑色风暴从幻灵大厦开始席卷了整个山间市，因为眼下这处幻境之中已经只剩下了沈小明一个“外来者”，所以这个世界中的“相对真实之地”也跟着只保留了山间市这一处，为他的后续工作省了很多力气。

“……开启吧，暗之大门！让世界感受真正的恐惧！”

在这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已经扩张到足有一座城市大小的黑光大球猛然回缩，瞬间变成一个无法用任何尺度衡量的“奇点”，然后融入了这一片被“切割”出来的虚空之中。

“有了有了！是刚刚才出现的！就在这座星球上！”

就在沈小明使用中二之力毁灭世界的时候，他的五名队友也没闲着，一边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在这个同样是被开发到宇宙尺度的“高科技世界”里寻找他们那位迟到的队长。

“上车上车！走了！”

在队长失踪的情况下，原本应该是由副队长暂时接管指挥权的，只可惜他们这个小队成立的时间太短，别说是完备的顺位继承制度了，就连队内的人员排序都还没弄清楚呢。

“坐标我已经在地图上标出来了，全速前进的话最多两小时就能赶到！”

坐在驾驶位上的478双手插在极速空梭的控制台上，临时接管了这台交通工具。恢复了丧尸之王模样的高大壮放下足有货车车厢那么大的定位仪，从空梭的后部入口走了进来，坐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特大号椅子上。

龙行雨和陆潜云并排坐在478身后，已经换回了原本惯用的衣装，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着空梭的后舱盖自动关闭。

“雨落青冥！出击！”

咚！

一上来就加速到最大的空梭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音障，一圈环形的白色震荡从地面略高处扩散开来，打在街道两旁的“钢铁丛林”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

“呃啊……”

岚云星，第三空港，一架才降落不到五分钟的运输机的货仓里，沈小明捂着额头醒了过来。

“检测到生命反应过低，即将注□□神激活液。”

带在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内侧自动弹出来一根极细微的针头，不由分说地将大约三千分之一单位的精神激活液打进了他的颈椎当中。

“……唔！”

无比强烈的疼痛直接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一下就把仍处于意识混乱状态下的沈小明给弄清醒了。

“这是……岚云星到了？”

每一位基因调整人的身体都不存在任何缺陷，但是“无缺”从来都不能等价于“完美”。

为了将全宇宙最高贵的、最有价值的、同时也是唯一具备三级进化度的生命种群“人类”整体提升至更高层次。经由各大联合体投票一致通过，在星历12020年，开始了在全宇宙范围内收集各种生物基因，着手开发“终极人造人”的“创世计划”。

而沈小明他们六人现在所处的时间点，是星历19763年。

七千年对于一个星球级文明来说，甚至都可以让他们经历从无到有的过程不下三次了，然而对于一个超星系级文明来说，这段时间也只是他们用来收集材料，反复尝试各种搭配所必须的过程罢了。

一切有形之物都有终结之时，但是精神却可以超越物质，在另一个层面上达成不朽。

这也是创世计划能被通过的最大原因。

哪怕每个人都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定制自己想要的躯体，并且在智能机器人的辅助下永远维持着自己最喜欢的生活，但频繁更换身体也同样是一件麻烦事。若是有能和精神体一样永远不老不死的活力身躯，不就可以再多腾出一些时间，来享受更多极致的感官体验了吗？

当然，早在沈小明出现在这个宇宙中很久以前，他所在的星系就已经没有新的人类诞生了。一方面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在永生带来的喜悦中“遗忘”了这个需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管理委员会对下发许可的审核越来越严——每一个新增的自然人都意味着额外的能源消耗。特别是这些资源还都是从现存的每一个人身上“抠”下来的，那就更让人难以接受了。

于是创世计划的一个新子项目诞生了，合成人“后代”，以及“交际圈”开始走入每个人的视野之中，取代了他们身边的仿真机器人。

“还有多远？能不能再快一点？”

龙行雨的语气略带催促，但全神贯注操纵空梭的478却并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别着急，沈小明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陷进去的。”

陆潜云的左手此刻正与龙行雨的右手十指相扣，这还是他刚才看在对方不断拨弄电子地图时才做的，想要借着这个动作来安抚自己这位主动接下代理队长一职的爱人。

看见龙行雨回过头来看向自己，陆潜云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

“徐道长不是也说了吗？作为维持幻境运转的核心，他的精神力与幻境的完整程度息息相关，既然眼下我们还能感觉到幻境中有不完美的地方，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彻底迷失自我。我们还有时间。”

……而且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很担心沈小明，甚至比你还要担心得多。可他现在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忍耐着，等待那个重逢的时刻到来。

后面这句话陆潜云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他觉得有必要顾及到高大壮的感受，而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没有必要再多重复一次。

“……嗯。”

轰！

原本平稳行驶着的空梭忽然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连起步时的加速冲击都能削减掉九成以上的最高级缓冲装置竟然也没能完全化解掉这股冲击，差点从空中一头栽下来。

“怎么回事？”

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出神的徐长生忽然开口道：

“幻境正在崩溃，但我现在还不知道它发生的原因。”

人们通常说的“世界末日”一般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指当前存在的智慧生物彻底灭绝，过往积累下来的文明毁于一旦。哪怕大家都觉得未来有很大几率还会有新的文明重新进化出来，在遗迹中发掘出失落文明的一应过往，但是那毕竟也只能被后人用来凭吊先人，对“先人”们来说，总归也还是一种很可怕的灾难。

而第二种则是指文明所存在的“环境”彻底改变，轻者直接导致第一种情况发生，重者干脆就是同归于尽，就像那个很有名的“大坍缩假说”里所描述的那样。

不过此刻的沈小明却很清楚，对于一个低维度位面而言，第一种末日与第二种末日实际上是等价的。

只要文明彻底毁灭，这个世界就失去了“价值”和存在的“必要性”，然后创造它的高维生物便会直接出手将其彻底抹消，将分解后的各种成分拿走，作为搭建新世界的原材料。

不会再有轮回，也不会再有“平行世界”。

没有如果，没有以后，没有曾经。

“……而所有的痛苦都将在此终结。”

沈小明站在运输机外层装甲的最顶端，仰起头望向夜空中不断闪烁的“新星”，那些都是被迁移而来的宜居星球所在的小恒星系。

为了旅行和运输方便，绝大多数被发现的宜居星球都被人类移动到了这个文明发源的初始星系当中，均匀而有序地排列在盘状星系中间偏外的位置，构成了一道新的“光环”。

而如今，这道光环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成千上万的恒星用一生一次的光辉照亮自己身边那一块小小的夜空，构成了这个宇宙中最后的绝景。

“沈小明！”

以上升弧线代替减速停车的空梭笔直地飞向天空，五道人影各施手段，从大开的舱门中依次跃出，如流星般迅速坠向运输机所在的位置。

“你们来晚了。”

迎面而来的强烈气流吹开了他的头发，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以及同样令五人感到陌生的眼神。

那是一双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眼睛。

嗡。

仿佛被人忽然按下了关机键，下落中的五人齐齐感到眼前一黑，原本头下脚上的降落姿势也变成了站在平地上的感觉，只是没法离开一定的范围。

“……”

五感分明就在正常运转着，但就是看不见东西，也无法发出或听见任何声音。

一道熟悉的精神力波动从上方传来，被龙行雨自然散发在身体周围的精神力所截获，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只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