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肉灵丹诱惑下，又或者其实是因为梼的威胁才会如此，总而言之，狍全程都表现得非常配合，大大加快了沈小明的实验进度。
“……大规模迁徙进入灵界目前来看可能还不现实，一方面灵力资源贫瘠的环境不适合引气期以上境界的修士长期居住，可能会引发修为倒退。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目前灵界的各种危险尚未完全探明，即使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遭遇过天灾级别的袭击，但也不能完全忽略其存在的可能性，必须在灾难发生前做好一应防范措施才行。”
沈小明再次冲着堂上的七位真人行了一礼，恭声道：
“弟子的第一期报告就到这里了。”
坐在最上方的寒清真人点了点头，又朝站在下面的沈小明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常年身居掌门之位的他说话做事间自有一股凛然气势，即使这种压迫感并非是针对沈小明而发，却也让他不自觉地跟着表情严肃了起来。
“枫师弟，接下来该你说了。”
道号寒枫的化神真人乃本代天权峰峰主，他师父当年冲击合体失败而死，因此早早便将峰主之位传给了他，至今已有七十余年了，是除了掌门寒清真人外唯一的寒字辈峰主。
“禀掌门，三仙派的内部情况和我们差不多，因为没有在驻地附近发现通往灵界的固定入口，此时应当还是在与西元教合力开发那条最早发现的通道。至于水云岛那边，上一回他们在中州一战中损失较大，后来又投入大批人力到反攻妖修的行动当中，暂时应该是没有精力参与到灵界一事上来的。”
器丹符灵四种大道中，前三者目标明确，内外如一，修炼生产两不耽误，算是在法修当中较为受欢迎的那一批。而排行最末的灵修不仅内部派系复杂，甚至修炼出来的结果也是五花八门，多种多样。不仅难以形成稳定的传承套路，更因为前人留下的可参考经验较少，所以进阶起来也较为困难。哪怕是四大门派之一的灵修聚集地天权峰，平均修为差不多也要输给其他三峰一到两个小境界，还总被不知就里的外行人当做是器丹符三道不要的人。
寒清真人与寒枫真人相交数百年，自然不会是对灵修带有偏见的人，之所以将这件在他看来十分重要的工作交给对方来办，无非是因为灵修中的驭兽、点化、附灵等术法，全都很适合用来搞情报工作罢了。
“关于巫族与域外魔怪一事，可有进展？”
“除了被封印于四大派深狱中，如今已尽数重返世间的四凶之外，并无其他巫族活跃于世的痕迹。域外魔怪方面，暂无任何消息。”
“其他人可有疑问？没有的话便散了吧。”
化神真人神识之力庞大，但需要他们处理的事情也很多，若不是因为规矩如此，哪怕是寒清真人自己，也决不会愿意浪费时间在开会上的。
“沈师侄留步。”
因为韩师诚拿出十成功力，用最快速度给沈小明搞出了一尊上品炼丹炉，所以他只好履行诺言，重新搬回了淬锋院里，将炼丹的事情彻底交到了天璇峰的人手上。
“寒溟师叔找我有事？”
“我听闻你有意将紫灵丹的丹方泄露出去，以此激起各派修士抗击妖修的战意，可有此事？”
“嗯，原本这丹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所研究的，如今将它传出去，也只是加快了收复失地的进度罢了。”
“可是倘若此方为奸人所得，以此残害我等同道，你又如何应对？”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沈小明对此早有预料，回答起来也丝毫不见犹豫或忐忑之色，侃侃道：
“我不主动泄露，难道这丹方便能永远保密下去吗？没有这以血肉炼丹之法，难道邪修还没有其他害人的手段了吗？最关键的是，倘若我不将此方公开，若有人偷得丹方，以此欺骗于人，乃至在偏远之地制造血案，到时候又要让旁人如何分辨呢？”
“唔……看来你早有准备，那我也就不必多说了。只要你心里有数，能承受得了日后因果便可。”
有数，当然有数，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跑路走人，但凡真有因果报应最后也都落在你天璇峰头上，和我一个器修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沈小明心里笑着，脸上也笑，很轻松地就应付了这个主动搭话的家伙，搭着韩师诚的法宝回了天枢峰。
“你以后最好少和那家伙来往，我看他整天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鬼玩意。”
“师父教训的是，回头我就把报告给您复制一份，下回再开大会我就不过去了。”
“……臭小子，有义父就瞧不上你师父了？敢指使我替你跑腿？”
沈小明跟梼开玩笑的时候喊过几次这个称呼，因此便被韩师诚听了去，又拿来调侃他。
“寒成真人明鉴，是他要来找我，不是我要去找他的。既然我管不住他的嘴，那就只好管着我自己的腿了。”
“算了！反正我也是不得不去，能偷懒一个是一个。以后只要不是掌门师兄特意找你，我就都给你推了，怎么样？”
韩师诚主动退让，沈小明当然也是投桃报李，从乾坤袋中取了一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玩意用双手递了过去。
“这是灵界中的怪树枝干，具有隔绝一切灵力真元之能，以我的造诣目前还无法将其妥善利用，现在我便将它献给师父您了。”
他手上这一段其实是狍吃剩下的，因为当时切割的时候颇费了一些力气，所以沈小明也就没把它扔掉。
而刚才给韩师诚说的那个理由同样也是原因之一。像这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新奇材料，对于一个炼器高手来说，那可真比送他一堆灵石还值得高兴。所以出于“可以用来讨好师父”的用途考虑，这块“残枝”就被他给保留到了现在，刚好就抵了这一个人情。
“……不错，有点意思。你从灵界带回来的东西应该不止这一点吧？既然你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那上头，不如也算上我一个，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弄一套可以在对面使用的武器出来，这样你们探索起来也会方便一些。”
“师父愿意屈尊前来，弟子自当扫榻相迎。”
韩师诚虽然没有巫族之力，但以他化神后期的神识强度，想要跟上沈小明他们的脚步也并不困难。有这样一位器修高人相助，至少对沈小明的研究开发是十分有帮助的。
“对了，既然师父你也参与进来了，那我不能离山的禁令是不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有你淬锋院主作保，让我到三仙派走一趟这种小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小事？”
几个月时间过去，沈小明都已经将灵界对应的北元山区域全都探索了个遍，也大致摸清了灵界生物的生活范围和行动规律，之所以不敢继续朝外走，也只是不想跟玄元派真的闹翻罢了。
毕竟背靠大树还是比较好乘凉的，连化神真人都能使唤来替自己打白工，这可不是那些出身低微的穷鬼散修能做得到的。
韩师诚的信用显然比沈小明高很多，而且化神修士本身也是战力的保证，只不过他们这次拿到的离山许可是有时限的，得在一个月以内返回。
“一个月就一个月，有总好过没有。”
东海三仙派，位于天元大陆的最东端——没错，就是最东端。因为过了这里，再往外就是纯粹的汪洋大海，而且离陆地越远灵气浓度越低。除了那种对自己极有信心，且不怕孤独寂寞的剑痴道痴之外，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要到里面去看看的。
“西、北是山，东、南是水，根据我们在北元山和西极山时看到的景象，我猜从这里进去的出口应当就是在山洞里或山顶上。”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规律，都是由已知事物线性外推得到的。
看在韩师诚的面子上，三仙派的人不仅很积极地接待了沈小明一行人，甚至还非常贴心地提醒他们最好预先准备水行法器。
“或许到那边了也用得到。”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沈小明不但老老实实地买了五套，而且还自行多准备了一套由不带一丝灵力的灵界材料制作出来的简易版，作为备用选择。
有478在的场合，总是由他来负责开门，其余众人依次进入。
修士本身是可以不呼吸的，达到金丹境界就可以做到完全隔绝内外流通，更别说以巫族体质的强大，直接硬憋着都无所谓。
噗噜。
进入灵界的第一时间，沈小明的脑海中闪过了两个念头——带好潜水器再进来真是做对了，以及，这里的环境竟然完全不抗拒灵力的存在。
“……提醒咱们的那家伙肯定是已经进来过了，要不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见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人启动水行法器，沈小明略一思索，便也自觉将他的辟水罩收了回去。
失去了唯一的发光物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比灵界的“陆上”更昏暗一百倍的环境。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们这种形态是不发光的啊。”
韩师诚的精神体就是一个类似他本人轮廓的人形光斑，在这极暗的环境中隐约还能看见一点五官的痕迹。
“那你呢，你又是为何把自己变成了这般模样？莫非是过去心中一直有在嫌弃自己那少年外表过于稚嫩，所以才会显现出此等样貌？”
……嗯？
沈小明自己看不到自己，但是韩师诚却凭借那水行法器自动散发的光芒，看清了他如今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长相陌生的短发青年造型。
“为何是短头发？莫非你的血脉中也混有我族血统？”旁边的狍也插嘴道。
他本是上古巫族成员，身具异象，肋下长有两条竖纹，可以在任何环境下化作一对眼睛视物，无惧黑暗，因此也能看到沈小明现在的模样。
“……稍等。”
外表如同半透明蛋壳一样的辟水罩再度出现，与此同时沈小明也取出了一面可做防身法器的宝镜，举在眼前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还真是……我已经至少几万年没见过这张脸了吧，这地方蛮有意思的，我以后还会考虑再过来的。”
对于自家徒弟时不时发表的奇妙言语，韩师诚已经能做到对此熟视无睹了。反正无论事实如何，总归也跑不了是他天枢峰的弟子，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小明哥，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在看清沈小明的表情后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只有478若无其事地直接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问了出来。
“不完全是，与其说这是我‘本来的样子’，不如说这是我‘最初的模样’。作为多元宇宙的旅行者，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不老不死的究极生物吧？”
“原来你是渡劫失败，转世重生的修士？想不到还真有人能做到。”
梼作为四凶中实力最强的一员，只以个人战斗力而论，甚至可比大乘期修士。但是由于巫族的先天限制，他的实力在成年之后便迎来了人生当中的最巅峰，即使他后来又多活了上万年时间，却也完全看不到哪怕再提升一个小境界的希望。
前期的一帆风顺和快速提升，是用后期的再无寸进换来的，这便是巫族体质的最大劣势。
“啊，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关系吧。”
渡劫期修士本就罕见，一旦出现有人尝试渡天劫飞升，必定会引来全大陆高手的围观。在韩师诚的印象中，天元大陆已经有超过一千年都未出现有修士试图渡劫，更别说是出现渡劫失败的情况了。
“渡劫修士当了我的徒弟？嘿嘿，那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嗯嗯，你是很厉害，咱们能换个话题吗？”
见沈小明不欲多说，其他人自然也就换了个话题，将目光投向了同样是受此地影响，但却不是变高，而是变矮了许多的高大壮。
“大壮哥，这就是你丧尸化之前的模样吗？”
依然是以478带头提问作为开场，但比起沈小明“真身”曝光时所展现出来的霸气，高大壮的脸上反倒是流露出了一丝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迷茫。
“大壮哥？是在叫我吗？可我记得我不叫这个名字……”
“不记得很正常，因为这名字本来就不是你的真名，是我为了称呼方便临时给你起的。”没想到这情侣名越叫越久，最后反倒是完全取代了他本来的名字了。
“你给我起的？你又是谁？为什么能给我起名？”
“小明哥？大壮哥这是失忆了吗？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有的，其实我们所有人身上应该都出现了某种异常，只是我和他平日里装的比较过分，所以一下反差太大，被你们给看出来了而已。比如说你，你没发现自己的话突然变多了吗？还把自己当星舰主脑呢。”
“这么说来，”狍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小明，眼睛在他和高大壮之间来回打转，低声道：
“……原来是故意激发并强化我们心中的本性吗？难怪我总不受控制地想要吃点什么，我还以为是错觉呢。”
有了狍的发言在先，沈小明也将目光投向了从进来开始就十分老实的浑，以及站在他旁边好似是在发呆的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