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明看出了史英志的纠结，而他这一次也并没有催促，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喝饮料一边等对方想出个结果来。

有着s级精神力为支撑，史英志很快就理清了思路，重新抬起了头。

“监管，或者说信用。假设智械在无人星上成功生存了下来，并且建立了以机械化生命为基础的国家，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再私底下积攒武力，或者试图对人类发起攻击呢？”

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许多次国与国的战争，真正能让大家放下手中的武器坐上谈判桌的东西只要两个，一个是制衡，另一个就是信用。

实力相近的制衡保证了协议不会被轻易撕毁，而信用则使双方的斗争被迫转入桌面以下，从而在大体上保证了平衡的存在。

“智械的诞生时间太短，而他们的思维方式也与人类截然不同，对人类起约束的各种条例对它们而言是否还有效果，这个没人可以保证……”

“我可以保证。”

史英志被打断后微微一怔，随后脸色大变，似乎是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可能，一双眼睛也死死盯在了沈小明身上。

“别胡思乱想，我不是要替他们担保。我只是想说明一件事。”

“诚然机器人作为一个新生种族而言诞生时日尚短，但比起已经在过往历史中留下无数违信先例的人类而言，他们的信用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操心，至少轮不到人类来操心。而且他们在内部监管方面也有很大优势，在机器人所建立的国家绝对不可能发生阳奉阴违，消极应对的情况，也不会有人明知故犯，或者自己给自己找借口钻漏洞。”

“比起担心机器人偷偷违约，你更应该担心人类这边的问题。假如搞小动作的人太多，逼得机器人忍无可忍，认定是人类一方率先违反协议，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劝服自己是真的站在真理和正义的那一方呢？”

“我……”

这一回沈小明没有给史英志继续思考或辩解的时间，直接就顺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这样吧，作为目前所有首领级机器人的老大，也就是478的监护人，我愿意主动退一步，接受你提出的‘监管’要求。”

“……什么意思？”

“监管啊，就是派人到机器人这边，天天监督他们做什么啊。你不是不放心吗？那就派一些绝对不会被机器人策反的人到这边来，让他们来监视机器人有没有违约，这总行了吧？”

“……这不会是你的，嗯，缓兵之计吧？”

史英志看着茶几上不断播放的录像，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你！你不会是想要用这批微型机甲……”

“哎呦，被你发现啦。”

虽然嘴巴上说的好像挺惊讶的，但是看他这副不为所动的做派，根本就是“你才明白啊”的意思，搞得史英志完全高兴不起来，一点都没有识破对方诡计的成就感。

“事实上也就跟你想的差不多。我这边时间比较紧，毕竟已经来了快一年了，再拖下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强制遣返，所以也就只能把几件事凑到一起来做，这样效率还能高一点。”

“不行！你怎么能……”

“先别说话！”沈小明突然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如山岳般沉重的无形压力瞬间就逼得史英志口鼻一窒，剩下的话也只能暂时先咽回肚子里了。

“……听我把话说完。”

沈小明在精神力方面的细微感知也要高过史英志不止一筹，在对方提起自己的精神力发起反击之前，他就已经率先察觉到了这个动作，将自己的精神力往后一引，平缓而不起冲突地化解了史英志下意识的回击。

“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你要把他们当成是一个新的种族来看待。如果‘人’的概念让你一时难以接受的话，不妨先拿他们当成某种高智商的动物来看，比如什么猩猩海豚之类的。甚至外表也可以换成动物化的造型，反正对它们来说都没区别的。”

“会不会有危险之类的话我懒得跟你反复解释，我只说这一遍。首先我第一个是拿自己身边的人做的测试，费思礼的情况你也明白，既然他都能接受的话，我相信绝大多数的普通oga也应该都能接受。其次是这批机甲的逻辑核心，全都是用的他们十七个作为蓝本进行复制的。我在程序里面也提前留好了后门，如果到时候真的有问题，可以让他们以管理员权限强行远程接管机甲里的量产型系统，停止失控机甲的一切行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我相信他们是一个新的种族，也相信他们可以成为这个宇宙中一种新的生命形式。机器人有没有人性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他们会有类似人和动物的感情。对待外族不一定全都要抱持着敌视或警惕之心，历史上的国家和民族也常有互相融合的例子，你都能想到用死亡来威胁那些机器人，那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用爱来感化它们呢？”

这也是沈小明选择oga作为突破点的原因之一，一方面oga需要智械的辅助，不仅是安全和战斗力方面的，甚至还包括感情方面的。就像很多独居的人会选择养宠物一样，智械也可以起到类似宠物的作用，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好。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多数oga天生感情丰沛，虽然也不能说每个oga都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但至少相对于alpha和beta而言，他们在这方面是有优势的。如果非要选出一个群体作为与机器人“情感交流”或供他们学习的对象的话，那么oga肯定是最值得让机器人付出努力的那一个。

沈小明说完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给出足够的时间让史英志自己去思考他所说的这些东西。

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各种情况，也想过对方死活不答应的可能性，但是平心而论，如果要为478那些“兄弟”选一个合作对象的话，他还是更倾向于找史英志这样的人。

如胡霸天之流，只可合作而不可托付；而乐九韶则是只可托付不可合作之人，综合来看，唯有史英志理性与感性并重，且为人坚持自己的原则，轻易不会为外力而动摇，是新帝的最佳人选。

时间在沉默中不断流逝着，沈小明喝完了手上的这杯，又出门去拿了两杯进来。

等到他再把这两杯饮料也全都喝进肚子里之后，史英志终于有了反应，向前两步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不相信你，但我愿意为你口中的那个未来试上一次，哪怕最后失败了，我也愿意为之承担结果。”

“太好了！这么说你这个计划了？”

“暂时是这样的，但我还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而且你必须保证史家，或者说我的人在这里面占据绝对的主动，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都不能放任事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胡乱发展。”

史英志的做法仍旧是以谨慎求稳为主，既然合作对象是沈小明的话，那么事前无论有多仔细小心都不为过。

“没问题，你要的话全拿走都行。我跟小四直接退出这个计划，以小四为蓝本设计的那条生产线也可以改成其他人的版本，那套软件和保护者一号的测试数据就当是我向你赔罪的礼物，等会你就可以直接派人去实验室，顺便接手里面的所有东西。”

“……倒也不必如此。”史英志的表情有点复杂，好像一时还没法接受这么大的转变。

“不，我前段时间加班加的太多，连逗儿子的时间都没有，正好可以借机休息一下。而且老胡那边我估计他也快该回来接人了，正好趁机再爽一把。反正东西就在那里放着，你不愿意派人接手我也不管的啊。”

……就只是为了这种原因吗？

史英志实在看不透沈小明的真实想法，索性也就不猜了，当场答应了下来。

左右她也没吃亏。

不拿白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