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着的妖族浑身一震,他惊恐的回头,看着逐渐靠近的不明妖族,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明昼呈欢睁大了双目,他似乎看见了那个逃跑的妖族嘴角挂着血迹,他走到刚才妖族蹲着的地方,瞬间浑身爬满了颤意,那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夜枭族人,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身体里的器脏被扔的满地都是,有些甚至被吃掉了一半,留着深浅不一的牙印。
澄衣看到这幅惨象,已在第一时间转过了身,若不是这身体是飘飘荡荡的模样,她可以吐到天昏地暗,妖族虽然常常为了修为互相掠夺,可都是干净利落的夺取就好,而眼前的情景,哪里是在掠夺修为,完全是在为了食欲而贪食,这般恶心造作,实实的让澄衣不能接受。
风雪覆盖的大地上,残破不堪的尸骸旁,一朵朵血花点缀在白雪之上,妖娆至极,血液已被白雪的冷意裹挟,碎成了殷红的冰渣,明昼呈欢久久的矗立在尸骸旁,澄衣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不可置信,然后就是满眼的厌恶。
明昼呈欢平静的转身离开,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出现这些年长老呈报的白骨一事,原来骄傲的夜枭族已经沦为了为满足口腹之欲而残杀同族的怪物,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昼呈欢经过层层门扉和走廊,于继任夜枭族族长后第二次来到往生镜的面前。
他问往生镜,“他们以命换取生存,以诅咒换取强大,生生世世无法解脱,是明昼茯苓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他问往生镜,“他们明明是战斗的种族,却过着这般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日子,是明昼茯苓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他问往生镜,“他们从生到死本该骄傲放纵,高贵无比,如今却要死在口腹之欲上,是明昼茯苓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他问往生镜,“我们我们要如何才能重新回到巅峰,拿回属于自己的骄傲,再次击破长空,俯视一切?”
他问着问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哽咽,连他自己都彷徨无措。
澄衣静静的看着往生镜,她想起了两百年前,明昼芊柔初次带明昼呈欢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的明昼呈欢已有微微挣脱之势,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夜枭族安稳顺遂,他将自己欲展翅高飞的心掩埋了进去,如今已到了生死边缘,便没有什么能再次捆住他了。
往生镜里漆黑的劫云翻腾了起来,它们急速流动,缓缓印出了痕迹,“百年之期,经久为遇,九尾妖狐,应劫而生,可”
澄衣怔怔的看着从往生镜里渐渐映射而出的字幕,她呼吸有些紧促,她想知道,“可可什么?”却在即将看完之时,再次被往生镜送了出去。
澄衣看着幽深的走廊,长叹了一口气,那自己未曾看到的字幕,或许就是这一切的缘由,看或不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自那日过后,明昼呈欢再未提起过贪食之事,他只是每日拿着北冥雪色留下的昧心蚕陷入沉思,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日,明昼呈欢恍然大悟,他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情,他拿着昧心蚕,神色自然的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明昼呈欢的身边多出了一个侍从。
风雪招摇过境,已是第四年。
明昼呈欢这段时日越发阴沉,坟冢已满,早已埋不下不归谷里随处可见的白骨,夜枭族的长老们也已探得白骨实情,他们曾经阻止过,用所剩不多的食物去安抚族人,可风雪皑皑,呼啸着穿透了不归谷,半点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我们得离开不归谷了。”
“去哪里?”
这一问一答之后,厅中陷入了沉默,自从入了不归谷,所有族人安心下来以此为家,便再未有过冒险外出探寻下一个迁徙之所的打算,这九百年来,过的太安逸,太闲适,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竟会漫无目的。
“不躲了。”明昼呈欢淡声道。“我们的东西,该拿回来了。”
厅中众长老面面相觑,他们都在思考明昼呈欢此话何意。
“我们东躲西藏,胆战心惊,过的如履薄冰,在这不归谷里安逸了几百年,却都是昙花一现,既然无论怎么躲藏,最终都是黄粱一梦,那便不躲了,我们既然是翱翔空中的夜枭,那便夺回属于自己的领空。”
“族长此话何意?”
明昼呈欢阴沉一笑,“话中之意,夺妖君之位。”
众长老再次陷入沉默,他们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做,近四万年的躲藏,已让他们失去了斗志,尖锐的爪牙早已被磨的失去了锋利,以往的他们可以将猎物撕裂入腹,而如今的他们只能不轻不重的挠痒痒,他们因此踌躇不前。
明昼呈欢看着众长老的难色,便知道他们仍然心存侥幸,他苦笑道,“我族已经血流成河,各位长老可曾听到乱石之上死去族人的哭叫哀嚎,他们死不瞑目,翱翔空中的夜枭,却毫无价值的死在了乱石堆里,被同族拆解入腹,我们已入这般境地,各位长老夜晚可曾睡的着?”
“可我们,自君上身死,便只剩下二三分的妖力,贫弱至此,如何去夺?”
“我既提出此意,自有夺取之法,各位长老可愿下定决心,与我同往?”
明昼呈欢目光灼灼,可众长老仍在踌躇,他不语也不急,四年的放任不管,早已经让夜枭族人蒙上了血色,让只顾着保命的族人们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们骨子里桀骜不驯,嗜血疯狂,天生的妖性便是如此,只要让他们尝到了味道,就会唤醒他们一直刻意遗忘的欲望,他等着,等着他们咆哮着要翻覆天地。
“族长,此事兹事体大,还需再议。”
“不急,各位长老可以好好想想,我等着你们给我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