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立于众妖之上却被神族封魂夺魄,因为她的嗜血杀戮翻覆妖界,惹得神界震怒,她从众妖之巅落入血海深渊,却仍旧未曾臣服,因为她无情而欲念滔天,她是天生的杀戮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因此被神界放逐。”
“死于妖族内乱的妖君,曾一心推我们坠入深渊,而嗜血杀戮的君上,不仅让我们得以存息,还让我们成为了夜枭族里的强者,虽然代价惨痛。在这辗转反侧近四万年的时间里,她已被时间洪流所忘却,我们守着她的痕迹,纵使外面的夜枭族人因为更替而选择忘却,但是我们明昼一族,永远都摆脱不了她。”
“为何?”
“她是我们的救赎。”明昼芊柔下意识的摸了摸额间,那里光洁如初。“若不是她,我们这一支夜枭族,早已被吞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是因为盲羽花?”
明昼芊柔摸着额间的手一顿,道,“若不是她给予的盲羽花,在那场战役里,我们早已身死魂消。”
“可盲羽花,已经成为了我们的诅咒。”
“即使是诅咒,我们也得甘之如饴,这是我们求来的。”
“呈欢,你要记住她,这是每一任夜枭族族长的责任,即使她被神族湮灭无痕,即使所有的夜枭族人选择忘却,你都要记住她,她赐予我们的往生镜,在我们选择接受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与她纠缠不清。”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和她自己一样,她叫明昼茯苓。”
澄衣的神思有一时的恍惚,她仿若是在听一个故事,又仿若置身在故事之中,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往生镜,恍惚中有些什么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明昼茯苓,明昼茯苓”澄衣念念有词,却不知为何要念起。
“我曾心中疑惑,为何我族要躲藏三万九千七百年,为何我族要被妖界各族喊打喊杀,为何我族躲躲藏藏不得安宁。”明昼呈欢言语之中,已是颤声一片,“原来不过都是她被覆灭的欲望,而活着的我们,已被她生生烧毁。”
“姐姐,这样的躲躲藏藏,年月不息,我们还能承受到何时?”
明昼芊柔何尝不知,他们奉她为君,是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妖力,延续了他们这一支的传承,可这三万九千七百年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忘记了曾经站在万妖之巅的滋味,久到他们在庸庸碌碌寻求安稳之中丧失了骄傲。
他们已在躲藏之中学会了蜷缩,收紧了翅膀,消磨了斗志,因她的覆灭,他们失去了七八分的妖力,他们已没有力量用二三分的妖力去争夺,他们不敢直视失去妖力的自己,他们已经从翱翔破空的夜枭活成了随遇而安的猫,玩着自己的尾巴,乐不思蜀。
他们恐惧盲羽红潮外的地方,他们甘愿忘记过去,或者说是已经忘记了过去,就在这不归谷里活成自己以为的最好模样,他们再也不敢越界伸出利爪,生怕再次被烫的体无完肤。
“呈欢,夜枭族已被妖界所弃,我们要寻求的只是安稳,你该知道,我们已经习惯了不归谷,不会有谁愿意舍弃安稳的生活,只为你这般跃跃欲试的心,你是夜枭族的族长,你该带我们走的路便是这平平稳稳的不归谷里辰时霞光,暮落归家。”
明昼芊柔叹了口气,“夜枭族所受的劫难已经够多了,不若就这样安稳下去吧。”
明昼呈欢不平,可他也知道,如今这般安逸的生活,是多少夜枭族人梦寐以求的,现在的他没有理由去打破这样的平衡,他们已经在安逸的生活中失去了戾气,没有了骄傲,现在的夜枭族什么都做不了。
明昼呈欢深吸了一口气,“但愿从今往后,都是安逸。”
澄衣看着明昼芊柔和明昼呈欢渐渐走远,她站在往生镜前,看着里面翻腾的劫云,眼中有冷光乍现,无情的近乎邪佞,只是一瞬间,就被往生镜送了出去,等她再次抬眸时,却见明昼芊柔身着红裳,叩拜天地。
明昼芊柔成亲后的第一个月,夜枭族前任族长,明昼芊柔和明昼呈欢的爹爹,身死。
明昼芊柔成亲的第一百年,明昼予浅出生。
明昼予浅出生的第一百年,夜枭族灾劫骤起。
那一年不归谷里风雪漫天,让原本就存食极少的夜枭族更为难熬,起初他们以为这场风雪三月便过,可直到来年三月,那场风雪都没有停息过,随着存食的消耗殆尽以及风雪的双面夹击,夜枭族开始生出了乱象。
起初时,荒凉的不归谷乱石之中出现了几具幼崽的尸骸,负责此事的夜枭族长老将尸骸敛起,进行了简单的仪式,将他们重新埋入了坟冢,并向明昼呈欢禀报了不归谷里有未开智的妖物肆意作乱的消息,他们加强了对坟冢的戒备。
彼时风雪仍未停止,庭院里稀少的草木已在风雪的彻骨寒意下生出了裂缝,那条裂缝延伸的很长,已深入了土中的根须,从根本上开始皲裂坏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归谷乱石之中的幼崽骸骨越来越多,有些是从坟冢里被刨出来的,而有些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看见成年夜枭族人的骸骨,明昼呈欢看着手中的呈报,心中隐隐不安。
曾经说起的未开智妖物,从头到尾,谁也没有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