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应该……也不讨厌她吧?
放学铃声猝然响起,像敲响她的警铃,周知意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把笔一丢,大步走出后门。
她一路到了花店,陈宴却并没像以往歪在二楼沙发上,直到晚上放学,也没再出现。
牧马人就停在家门外的空地上,在夜色里沉默蛰伏,周知意忍了整整一夜,才忍不住问徐碧君:“陈宴呢?”
“他没跟你说吗?”徐碧君不甚在意道:“他回海市了。”
周知意心里骤然一空,下意识就问:“他还会回来吗?”
“你这孩子,说话没头没脑的。”徐碧君说:“他要是不回来了,能不跟你说?”
那可不一定……
周知意恹恹地想,他万一就是要躲她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至于躲回老家去吗?
周知意没好气地踢了下秋千,算什么男人!
—
周知意心里憋着气,强迫自己不要主动联系陈宴。
各种念头在心里颠来倒去地争论不休,不知道是因为她脾气太急,怒火攻心,还是单纯只是因为晚上没盖好被子,到第三天,她竟然发烧了。
早上醒来就觉得头脑昏沉肌肉酸痛,周知意摸了摸额头,随便冲了包感冒颗粒,就去了学校。强迫自己闷头刷了一天的习题,连午饭都没吃,等到晚自习的时候,额头已然滚烫地不行。
书桌里有徐碧君以前给她备下的常用药,她随便掰了两片退烧药,就着凉水咽了,闷头趴在书桌上睡了起来,一直睡到晚自习放学。
手脚酸软,脑子感觉比喝多时还要沉,周知意捶着太阳穴拐过路口,赫然看见陈宴停在路边的车。
她以为自己日有所思看花了眼,怔怔地走到车尾处看了遍车牌号码。等确认了的确是陈宴的车后,她手脚忽然一僵,表情麻木地怔在了原地。
陈宴就坐在车里,一定看到了她这副蠢样子。
周知意抬手拍了拍脑门,拔腿就往前走。
很快,牧马人慢慢悠悠在后面追了上来。
陈宴降下车窗,叫她:“周知意。”
她大步往前走,留给他一个高傲的后脑勺。
喇叭响了声。
她脚步更快,假装听不见。
“上车。”
她脚步一停,转头拉开后座车门,闷头躺上去。
陈宴:“……”
周知意闭着眼,一动都不想再动。
她四肢无力,实在是走不动了,只想睡觉。
鼻息之间,陈宴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弥散,像一支安眠香,周知意头靠着里侧,很快睡了过去。
……
半梦半醒之间,陈宴身上的气息更近,恍惚之中,好像有微凉指尖触了触她的额头,又触了触她的脸颊,很舒服。
周知意凭本能抬手,抓住了那只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抓住你了,你别想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嗓音喑哑得厉害,不太好听。
于是她又皱了皱眉头,有些懊恼地睁开了眼睛。
陈宴幽沉的眸光就这样印进她的眼里。
后门敞开着,陈宴就倚在车门边,一只手被她紧紧地攥住,微微侧身迁就着她的动作。
家门外的那盏灯没开,光影昏疏,他的侧脸隐在沉默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你发烧了。”她听见陈宴一贯冷淡的声音,平静的,没有情绪波澜。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坐起身,“我知道。”
“怎么不告诉我?”他问。
“我吃过药了。”她咕哝了句,慢吞吞松开他的手,在他指尖即将垂下去之前,又反悔似的重新握住。
“你是在躲我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着他,让人避无可避。
陈宴似乎是怔了下,片刻后,眼睑微敛,一言不发地垂睨着她。
她颓丧地垂下眼,“你不喜欢我。”
陈宴被她握住的手指微动了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沉默片刻,他轻抿的唇线缓缓松开:“松手,带你去医院。”
周知意抬眼看他,手指赌气一般握得更紧,“陈宴,你说过会一直陪我,你说话不算话了吗?”
陈宴紧绷的下颌略略一松,“没有。”
周知意浑身滚烫,连骨头缝都在疼,她忍了一晚上,这会握着他的手指,反倒变得娇气,言语间半是试探,半是任性,变得有恃无恐。
“那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吗?”
她紧握着他的手指,感受着他掌心的淡淡温度,再次不讲道理地将他逼进死角。
她执拗地看着他,因为发烧,眼角微红,将她的眸光烧得更显孤勇。
好半晌,他听到陈宴从喉间溢出低低的一声“嗯”。
他外表再冷,对她总是好的,当好成了一种习惯,慢慢又变成了纵容。
周知意忽然觉得有些丧气,也觉得没意思,仗着他的纵容得寸进尺又算什么呢?
这个念头涌上来,撞得她心脏一缩。
她几乎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低头去拽书包带,喉咙酸涩地低喃:“除了你。”
除了喜欢。
她耷拉着眼皮,余光里,看到陈宴被她松开的那只手垂在座椅边侧,轻动了动,干净笔直的手指,尽管隐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依然修长漂亮。
可惜她却不是能肆无忌惮牵起这双手的人。
周知意眨了眨眼睛,眼眶闷闷泛酸。
下一刻,那只瘦长漂亮的手却倏然抬起,抓住了她的书包背带。
而后,周知意听到他嗓音沉哑地说:“包括我。”
“……”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