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亲爱的男朋友一个愉快的第一次,他忍得多么不容易啊。
好在看男朋友反应,应该还是很舒服的。
但以后可能没法次次都这样,能把人憋死。
毕竟他男朋友舒服起来的样子,也是很要人命的。
他乐着等到项枫洗完,自己也去洗了澡换了睡衣,回来的时候项枫撑着眼皮没睡,成扬上床搂着他,闻着他颈窝里散发的,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嘴角一直带着笑。
项枫转过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然后轻声说日快乐,晚安。”
“晚安。”他在项枫唇上亲了亲。
然后快乐地睡着了。
项枫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又隐约觉得,这张床是他卧室的床。
可是那间房子已经卖了,这床大概是张病床。
很冷,很硬,硌得慌。
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动不了,却又知道自己在发烧,因为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说。
“……小枫,又烧了啊,小枫……”
冰凉的毛巾被人轻轻放在额头上,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也是凉凉的,非常舒服,让他想要回握住那个人。
“小枫,妈妈在这里,不怕。”
他听见她柔和的嗓音,努力睁开眼,看见了她暖光下的秀白脸庞。
“发烧可以长高,烧完你就会长高了,是大孩子了。”她笑着说,“没关系,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他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力气。
“小枫,妈妈想问问你。”她凑了过来,脸停在他的脸上方,遮住了大部分的光,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两团无神的黑雾。
“小枫,告诉妈妈,我为什么会把你养成这种人。”她的声音平静而轻柔,“这种,恶心的,下作的人渣呢?”
不对。
这不对。
项枫站在影子里,旁观着自己和母亲。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离了身体,他冷静地看着,告诉自己,这不对。
那些话的确都是她亲口说过的话,但最后一句,她是带着愤怒和绝望的情绪哭喊出来的,她死前对他最后说过的那些话,没有哪一句平静而轻柔。
所以,他是在梦里。
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项枫没有醒。
他觉得自己很平静,哪怕是在这样的梦境里,他也都是从头至尾心无波澜,但他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慢慢从黑暗里涌了出来,攀在他脊背上,带着毫无温度的黏腻触感,像一滩死黑的污泥。
那头和项晓玲一模一样的巨兽,把爪子搭在他肩上,在他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冰冷残酷的笑意。
“是你杀了我啊,项枫。”
它说。
成扬没有像他预想的一样,在晨曦中舒爽松快地醒来。
他是被一个单调的声音吵醒的。
成扬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漏进来一小片缀着星星的夜空,和外面隐约的霓虹灯影。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摸,身边空荡荡,床上没有余温,耳边重复着一种沉闷的响声。
他坐起身,异样的感觉从心底爬升,那个声音不是他头脑里产生的,是真真切切从浴室里传来的,一下又一下,敲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恐惧一点点擒住他的心,他跳下床循着声音往浴室走去,心乱如麻。
成扬没有任何头绪,却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喜欢接下来看到的场面。
浴室门敞着,他没开灯,就那样站在门口往里看去,从睡梦中醒来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他看得很清楚。
项枫抱着膝盖蜷在浴缸里,正在一下又一下用头撞击着墙壁。
“项枫?”他很低地喊了一声,项枫没有反应。
成扬不敢再大声喊,如果项枫是在梦游的话,他记得梦游的人不能随便惊醒。
他往前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里太冷,他浑身都在发抖。
成扬在项枫身边蹲下来,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先抬手垫在项枫每次都撞到的那片墙壁上,用掌心接住他的前额。
项枫用的力气不小,成扬的手很快就麻了。
他不知道项枫这样撞了多久,还会撞多久,只觉得冷。凉意透过皮肤,渗进心脏和血液,让他的思考都变慢了。
但就算他现在能正常想事情,也想不明白现在这个状况究竟是为什么,又该如何是好。
他能隐约看见项枫的双眼紧闭,项枫一次次撞到他手上,让他的手心碰到了他的脸,在他掌中留下了冰冷的水渍。
过了不知道多久,项枫终于慢了下来,停了下来,最后一次靠在他手掌上,呼吸逐渐平稳,变成陷入沉睡的声音。
成扬颤抖地抹掉项枫脸上的眼泪,把他搂进怀里。臂弯里的身体很冷,他也觉得很冷。
到底怎么回事?
究竟是因为什么?
以后还会不会这样?
万一,万一还有下次,万一他没有及时醒来发现,万一项枫做的是比窝在浴室里撞墙更严重的事……
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