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强飞回来以后就开始在群里大呼小叫凑人聚会,可惜时过境迁,人已经很难聚齐,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回到班委群喊上几个朋友一起去看老师。
这次还要去看小黄老师,李婉宁照例拉上了在福利院闲得长草的崔苗苗。
大家变化都挺大,长高的长高,养白的养白,去大学历练了一圈,都时髦靠谱了很多,但再次聚集到一中校门口的时候,又恍惚觉得好像只是去哪儿逛了一圈,如今还是回来乖乖上晚自习。
“扬哥学神又帅了,”彭小飞大着嗓门说,“一进校门照样碾压现任校草。”
“哪有什么现任,”张强笑着说,“这二位走了如今一中无人。”
“大强小飞你们也是,”成扬斟酌了一下,“都雄壮了不少。”
一中还没放假,老师们都能一路看齐。老简还是一副板正模样,改着卷子也不怎么说话。
小黄老师避开他,给他们一人抓了一大把糖,可惜抓完他桌上那个小筐还是挺满的,而且他现在和老简教一个班,背着老简跟他们咕叨了半天,说坑坑洼洼的黑板写着特别叫人窝火,迟早要让老简赔钱。
余老师又胖了,肚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圆,他拉着他们聊了很久,一边说成扬当年在数学上确实有天分,一边说再也没见过彭小飞那样宁愿打自己脸也不愿上课打瞌睡的好学生了。
就连高一教了他们一学期语文的陈老师都还记得成扬,提起成扬第一次月考笑得直不起腰桌爱惜赐玩,成扬你真是太好玩儿了,项枫你到底给他赐了什么玩啊?”
成扬心说我现在就希望项枫赐他自己给我玩玩。
探望过一圈老师,大家经过灯火通明的教室,看着里面坐得满满的学生,沐浴在他们或好奇或向往的目光中,突然有种自己真的老了的错觉。
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几人都打算各自去校园里逛逛,寻找一下青春的印迹。
崔苗苗拉着李婉宁,要去看她和张庭悦撬锁溜上的天台。
张强和彭小飞勇敢地决定去挑战一下一直没敢进去过的一中食堂,食堂现在居然胆敢开了宵夜档,他俩要看看难吃到让外校老师开骂的菜色如今是不是仍然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成扬和项枫一起,绕到后门去看了看老崔面馆,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书店。
他们又回到学校里,到号称大焖锅的阶梯教室外头,看见里面坐满了自习的学生,觉得冬天这里应该还是很温暖的。
最后,二人一起走到了操场上。
远离了教学楼的灯光,成扬悄悄牵住了项枫的手。
操场边的舞台一如既往,在夜幕里展开那片白色的帆顶,像一艘永不起航的巨轮,只安心等待游子归来。
他们和过去一样,并肩坐在舞台的边缘,看着远处的灯火,肩蹭着肩,腿在空中轻晃。
“项枫,”成扬轻声说,“把你那年的话再说一遍。”
项枫都不需要问是哪年哪句,也没有思考,张口便说之所以报名参加这个比赛,就是为了在今天说一句话,”
他含笑看向成扬,继续说喜欢你。”
于是成扬抬手覆在他后脑上,对着他吻了下去。
……接一个刻骨铭心的吻。
而他觉得,他和项枫的每一个吻,都足以刻骨铭心。
回一中看过一圈以后,年节就越发近了。
老爸老妈已经被专注拼事业的大姐熬到没了脾气,不止一次淌眼抹泪地说只要她回来过年保证再也不催婚。
而成扬,非常没良心地一点也不想大姐,专心期待着和项枫一起住酒店。
他对安全措施的执念根深蒂固,只要没备齐东西,就算被火烧死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没有安全措施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全措施。
但项枫既然松口了,他便特意去买了,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准备得非常妥帖,当着项枫的面把用品收进了行李箱,项枫脸皮薄不想看,他还拽着项枫不让走,逼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明白没有?”成扬执着地问。
“……知道了。”项枫无奈地说。
于是五个人开着车奔向乡下,成扬的心情一直非常荡漾。
二哥如今终于收拾好情绪,打算和平辈们一起打牌,他以为今年虽然没有大姐,好在成扬带了朋友,可以三个人凑桌斗地主,顺便再和项枫聊聊他最近发现的新作者。
但成扬一有空就拉起项枫出去逛,他整天一个人茫然地带着一盒扑克坐在牌桌边,十分落寞。
凡哥把他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带回来过年了,亲戚们都拉着女孩问来问去聊个不停,让老妈又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了几次成璧什么带小顾回来过年。
成扬冷眼看着,心说我已经带着我对象回来过年了,找什么顾哥,项枫不比顾哥好一百倍。
凡哥和女朋友不堪其扰,一得空就溜。项枫虽然没被盘问,但成扬也天天拽着他到外面乱跑,誓要带他逛遍这乡下能玩的地方。
成扬不怎么怕冷,不过考虑到项枫,他的行李打得比谁都大,带满了厚实的冬衣,还逼得项枫每天不是穿着那件毛衣就是围那条围巾,好遮住他留下的满脖子红痕。
除夕这天,长辈都陪着老人烤火看春晚,晚辈照例各玩各的没人管,二哥终于被迫加入了涵姐的麻将桌,乖乖输掉他辛苦一年挣来的年终奖。
凡哥领着他女朋友不知道去哪儿玩了,成扬也领着他男朋友从家里溜出来了。
一年最盛大的一天,仿佛神明也在为时光送别,慷慨献上了满天繁星。
成扬带着被他裹成球的项枫,站在结满冰霜的河岸边,感慨万千。
“去年我在奶奶家,这条河的上游那边,”成扬在夜色中指了指,“倒数的时候,我许愿说,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项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便仰脸望天,他看着项枫笑了笑后就实现了。”
他又凑到项枫耳边亲了一下,没有离开,继续说以今年的愿望一定也会实现。”
项枫的眼里满是星光,像两粒星辰落到了地上。
“嗯。”他轻轻地说。
过去的那年有风有雪,今年则仅有倒映在冰面上的星星,和项枫的双眼一起闪烁。
而成扬眼里,却只看得见那对世间独一无二的光。
项枫的手很温暖,恰如他的耳廓,面颊,嘴唇,让成扬忍不住要去触碰和亲吻。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如此幸福的时刻,他却无法自抑地想要落泪。
这大概就叫情不自禁,喜极而泣吧,他这样想着,悄悄抬手抹去了眼角的冰碴。
为了驱散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怀,他到河岸边找出了一块木板。
这板子是陪了附近的孩子们很多年的木板,底部已经被磨得十分平滑,在冰上轻轻一推可以滑得很远。固定藏在一个地方,他和所有人一样很轻易就能找到。
他拎着麻绳把那板子拖出来的时候,项枫终于不再看天,而是非常无语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项枫的声音比冰还冷。
“带你体验一下我们这儿传统娱乐项目。”成扬肃然道。
“你是不是终于彻底疯了。”项枫退了一步,“大冷天的,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冷吗?”成扬马上上前握住项枫的手,还好,比他的还暖。
“滑一下跑一跑就出汗了。”成扬安抚道。
“这河冻硬了吗?”项枫有点崩溃,“掉下去怎么办?深更半夜的找谁来救人啊?”
“根据我多年经验,”成扬固执地说,“这时节你凿都别想把这河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