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枫早就知道成扬人缘挺好。但他着实没想到成扬人缘会这么好。

开学没多久，项枫连班里人都还没来得及认全，成扬已经和全班混熟，并成功发展出一大批朋友，每次一下课，他身边就会挤满了人，活像只抱蛋的老母鸡。

老母鸡带着小鸡崽，整天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咯咯哒哒的感觉，用烦不胜烦四个字已不足以形容。

久而久之，项枫发现成扬这人笑点的确相当低，不管是谁扯了什么无聊的淡，抖了任何毫无意义的机灵，都能收获他发自内心的捧场大笑。

成扬大概并不傻，但这种行为显然不能让他看起来像个高智商的人。

这天项枫有点无聊，听成扬一连对着四五个无聊的笑话一视同仁地报以笑声之后，他从草稿本上扯下了一张白纸。

“成扬，”他喊了一声，把白纸举了起来，对准成扬，“看这里。”

他的表情很严肃，手里的白纸……很白。

成扬认认真真地盯着纸看了一会，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边笑边问神经了？让我看什么呢？”

项枫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完了，成扬。你真没发现你很危险吗？”

他把手里的纸抖得哗哗作响张白纸都能让你笑出来，你笑点已经低成弱智了吧？”

最后，项枫把纸轻不轻不重地拍在成扬胸口，肃然总结道是病，得趁早治。”

成扬又好气又好笑，把那纸团成团扔回项枫身上。

“不是吧？连你都会开玩笑了，项枫？”

听到这句话，项枫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些，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

“我会不会开玩笑，你不是很清楚吗？”

成扬看着项枫带着几分讥笑的眼神，这才想起项枫上一次对他开了个什么玩笑。

那一嘴影响深远，成扬的舌尖不禁又开始幻痛，他唉了一声，伏在桌上消停了。

项枫觉得，成扬虽然笑起来烦人，但这点还是挺好的，接触久了，有时刺他个一句两句，他也不会生气，反而变得老老实实，像只耷拉下耳朵的大金毛。

班上同学也比初三时懂事了些，即使他和崔苗苗很有缘分地再次同了班，也没谁再把月球脸和牛屎妹当成班对挂在嘴边。

大概是思想品德教育总算起了点作用，让他们意识到拿同学的外貌开玩笑并不是什么光彩风趣的事情。

每天围拢来找成扬玩的同学甚至会跟他也打个和和气气的招呼。

班长张强同样变得比以前会来事了，拿了张表格收集班里同学的生日，说轮到谁过生日的时候准备用班费买张贺卡，呼吁大家给寿星鼓个掌，唱首歌。

“挺好，挺好。”成扬一边往表格里填日期一边点头，“有利于班级团结，大强真不错。”

项枫也填了，成扬凑过来看着，评价道？你比我还大点？”

“是啊。”

“枫哥。”成扬马上说，“不过我家都按阴历过，今年阴历你是不是比我晚？”

“阴历也比你大。”项枫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还以为我也能骗句扬哥来听听呢。”成扬笑着说，“怎么不上当啊？”

“你这智商到底怎么上的一中。”项枫叹了口气，“再说整天围着你喊扬哥的人也不少了。”

“物以稀为贵，你又没喊过。”成扬说。

“那你加油，说不定哪天我就被你骗着喊哥了，”项枫笑了笑，“小扬扬。”

“枫哥啊，”成扬戳了戳项枫，“你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还是多笑笑。”

项枫又看了他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拐到这个方向。

“下课那些人是不是有点吵到你？但你也该跟我们一起热闹热闹，交点朋友什么的，”成扬诚恳地说，想想又补了一句，“整天埋头学习，对脖子也不好。”

成扬这种地方，也很像只老母鸡。

“免了，有你就够热闹了。”项枫说。

朋友这东西，项枫短暂的人生里确实没怎么交到。

他从小就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孩子，被家长老师们捧着，和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却又并不在乎同龄人的想法。

转学又碰上烂脸，在新学校的生活也不怎么愉快。以前至少还在颜值和学习上立于不败之地，现在只剩成绩拿得出手，就连长得好看这点，都需要笑起来才能被人发现了。

有点没意思。

和成扬这种自来熟成了同桌，被他顺带着关心一下，也不代表就交到了朋友。哪天不是同桌了，他就还得回到孤身一人的处境里。

与其患得患失，不如不要开始，不要争取。

而且，成扬天性里就带着一种纯真的热情，对谁都很好，这才是他会受欢迎的根本原因。和外貌这种东西关系不大，有些人天生就是带着光环的。哪怕只是因为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才能那样开朗无畏，那也同样是种宝贵的财富，和难能可贵的幸运。

而需要运气的东西，大概并不是他靠努力就能得到的。他只能在一旁一边看着，一边羡慕罢了。

比如成扬主动对他低头道歉的诚恳，比如不管他怎么话语带刺也不会斤斤计较的宽容。

项枫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居然能从成扬身上看到这么多优点，不由得一惊，赶紧挥开了这些思绪。

“扬哥！”

前桌的声音和上课铃同时响起，成扬一边掏书，一边盯着刚走进教室的语文老师，压低了声音？”

前桌是个瘦高个，叫余斌，外形像瘦猴，为人也和瘦猴一脉相承的八卦多话。

余斌往后靠了靠，把语文书挡在脸前，说哥牛逼，看学校贴吧，已经为你吵起来了。”

“真的假的？”成扬一边顺嘴搭腔，一边低头摸出手机点开贴吧。

项枫皱眉斜了他一下，用笔在两人的桌缝处轻轻敲了敲。

“上课了。”

余斌显然觉得项枫很不识趣，瞪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成扬赶紧踢了一脚余斌的椅子学霸又没说错，你速速回去听课！”

余斌啧了一声，往前坐好了。

成扬手里却没停，飞快戳进校吧主页，又朝项枫笑了笑哥，我实在好奇，你容我瞅两眼。”

项枫没再吭声，于是成扬竖起课本，开始翻首页的帖子。

余斌说的帖不难找，首页有个昨天才发出来的帖子，被顶得高高的，几百条回复，十分显眼，标题也起得特别嚣张。

【身为新生详细考察完了，贵校高中部真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点进主楼，楼主是个绿皮新号，内容和语气里的杠精气质异常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