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了马车之后,段思情直接遁入路边的林中,连小路也不走,就这么抱着柳未舒用轻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一个小镇,才又雇了一辆马车。
段思情本以为柳未舒所中的是迷药,浑身无力的症状顶多两三天就会有所缓解,可是如今看上去是她低估了鸢尾的手段。
柳未舒不能骑马,马车又比骑马要慢,她带着柳未舒赶回三苗镇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多月来,柳未舒依旧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连吃饭洗漱都需要依靠段思情帮忙,本来回来找师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她们现在的境地已然是不得不回。
“师姐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情儿讲话了吗?”
段思情坐在马车里,怀里依旧紧紧抱着柳未舒,以免她坐马车觉得颠簸,可即使身体上如此亲密,这么多日子柳未舒也未对段思情说过一句话,段思情看她,她撇过头去,段思情吻她,她也不作任何回应,甚至就连当初刚逃离的那两天,段思情带着内伤连夜赶路,咳得气喘连连柳未舒也没有开口关心过她,主动叫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柳未舒如此态度,段思情心中也憋了一个多月的的火气,即使她知道是她有错在先,可这或许就是她生来就存在的卑劣,或许是被宠纵出来的自私,这么多天到了现在,她也不打算再继续试图去捂热柳未舒的冷脸了。
“师姐不想讲便罢了,吃过饭,我再带师姐上山,省得”,省得到时候自己被南桑追究责罚时,没人给自己送吃的,也不知要饿多久的肚子。
选了一家熟悉又好吃的食肆,段思情便付了银子,将马车夫打发走了。
只是三苗镇虽小,镇上的人不多,但却差不多都是熟面孔,段思情横抱着柳未舒进了食肆,两个女子又都貌美如花,便显得相当惹眼。
“客官吃些什哟,是姑娘啊,姑娘可许久没光临小店了”
食肆的小二迎了上来,两眼就认出了段思情是他们这里的常客,只是见这情形有些奇怪,他知自己不该打听客人私事,可这会儿自觉和段思情也算是老熟人,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姑娘这是怎么了?”
“与你无关”
小二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尴尬又有些惴惴,在她的印象中,段思情每次来他们这儿不说有多么亲人,但对人说话都是和和气气,偶尔还会给个笑脸的,这么落落穆穆还是头一次,想来是心情不好,也怪自己多嘴,这姑娘怀里抱着的仙子一看就是生病了,说不定还是个废的,自己瞎问什么,可不是找骂么。
小二受气惯了,也不觉得如何,重新整顿起脸上的笑脸,“姑娘莫怪,是小的多嘴了,姑娘想吃些什么,和平时一样?还是要打包些零嘴带走?”
“和平时一样”
“好嘞”
柳未舒坐着也没办法支撑起她的身体,段思情只能把她小心放到凳子上,依旧靠在她的怀里。
未到饭点,食肆里的人不多,只是就这么几个脑袋,总是频频转头向段思情这处偷瞟。段思情知道他们不是在看她,可那些人用这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柳未舒反而比看段思情让她更加恼火。
“再看别怪本姑娘挖了你们的狗眼!”
段思情怀中的柳未舒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段思情会在这个小小食肆之中突然释放出杀意,将食肆之中三三两两坐着的普通百姓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看她们这里不说,连动也不敢多动。
柳未舒动了动嘴唇,却又再次紧紧抿上。
段思情看到了,若是换了之前,她还会主动搭上一两句话,现在却也是不再多说。
饭菜很快就上了来,小二布菜的时候,很灵敏地察觉到了食肆里不同以往,这会儿一点交谈的声音都没有,只是这次他学乖了,看见段思情比之前更差的脸色,半个字也没多提。
“姑娘您慢用”
小二上完菜就躲到了柜台后面去假装忙碌,段思情则是端起小碗,勺了大半碗玉米蛋花羹先送到柳未舒嘴边。
柳未舒失去力气的头几天,她对段思情的埋怨恨恼也正在顶峰,那时段思情喂她吃东西,她还赌气得不肯张嘴,段思情好声哄了她几次后见毫无效果,恼得直接强硬地用嘴喂给她,自此之后,在吃东西上,柳未舒便没有和段思情倔过,这一会儿,自然也是乖乖张嘴,一勺一勺地喝着段思情喂的羹汤。
“小二,小嗝——小二人呢?!”
无礼的叫喊从门外传进了食肆,大部分客人抬头看去,只见这光天化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瘦骨头汉子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正踏进食肆,靠在门框上,也不知是冲谁,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给老子打两斤烧刀子”
“我的老娘诶,这王八祖宗怎么跑这来了”,小二捂了捂鼻子,只敢在迎上去之前小声嘀咕这么一句。
“客官您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我们这儿是食肆,不是酒馆”,即使门口的汉子臭气冲天,小二还是迎了个最灿烂的笑脸。
“怎么!你们这食肆就不卖酒了?!”
看来这酒鬼还没有醉得失去神志,小二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过了汉子手里的酒葫芦,“客官您稍等一会儿,小的去去就来”
小二脚下飞快,小跑到后堂酒缸处,只想快些打发了这醉鬼,免得他把食肆里的客人都给熏跑了。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老子怎么没在镇上见过?”
该死!小二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这钱家的酒鬼不止臭气熏人,自己这才离开一会儿竟已经开始找事了!
“客官、客官!您的酒好了!”,小二连忙跑到钱老大面前,表面上是在将酒葫芦递还给他,实则意在挡住他继续往里走的步伐。
“滚开!”
小二没想到酒鬼看上去瘦骨嶙峋,喝醉了力气竟然这么大,将自己推得完全跌在地上,还险些磕着脑袋。
钱老大一步一晃来到了段思情那边的桌子旁,绕着桌子边来回踱步,毫不掩饰地盯着柳未舒打量,猥琐笑道,“小娘子姓甚名谁,今年多大了?”
钱老大神志不清,完全没有感受到段思情眼里的杀气,继续自顾自说着醉话,“小姑娘的怀里有什么好的,小娘子要是喜欢,大爷的怀里借你靠靠”
“滚”,这是二十多天来柳未舒第一次说话,听上去却很是有气无力。
“哟,小娘子脾气挺大,呵呵呵,本大爷喜欢不过这怎么不动啊?该不会是个瘫子?”,醉鬼的眼里露出了怀疑嫌弃的神色,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探探是不是真如他猜想。
小二捏了一把汗,正想爬起来上前阻止,就听到一声惨呼,一个人影经过面门,就在自己的眼前飞了过去,撞坏大门后才落了下来。
只是落下来还不算完,钱老大砸在地上之后,嘴里一口呕出一大滩鲜血沫子,张着嘴却喊不出声来。
“情儿!”
小二顺着惊呼望去,只看见那时常来她们食肆的姑娘已经将怀里的姑娘扶好靠着桌子,自己却站了起来,一步一踏,却走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停到了钱老大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