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大或小的夸赞段思情向来听过不少,此时倒也没有这么受宠若惊,礼貌地笑笑便是。
“姑娘”
这时车厢门被外面的关文禾敲了敲。
“何事?可是米铺到了?”
“是,只是米铺不曾开张,刚才小人驾车时也经过一些粮铺,也全都关着门”
“去问问”
“是”
马车被停在了街道一边,关文禾下了马车,在米铺旁边的几个店家挨个问了问,好一会儿才回了马车,“姑娘,问到了”
“说说”
“听说是前几天,有一伙儿暴民闹事,撺掇许多流民打劫了多家米面这些粮铺,官府到现在还没有抓到领头的,现在那些米面铺子都不敢大张旗鼓地开门,想要买粮啊,还得托认识的人,找粮铺老板私底下买卖”
“米价问到了没?”
“问到了,之前的米价是一钱一斗,自从流民涌入之后,米价涨到了三百钱一石,别说那些流民,就是睢漳原本的百姓,也已经吃不起米了”
“太可恶了!怪不得那些流民要抢米抢粮,这都快饿死了,哪里还管得了其它呀!”
颜秋最先听不下去,义愤填膺地狠狠捶了下车厢,使得整个车厢震了几震。
“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那些暴民这么快就已经有心思不纯者了?”
段思情还有些旁观者的心理,没有那么在意,只是探究和好奇,楼若璃想的却没有那么简单,脸色也没了刚才的轻快,“府尹没有打开官仓放过粮?”
“小人问过了,睢漳府尹开过仓也放过粮,还在郊外建窝搭棚安置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汇聚到睢漳城也没多久,照理说不会这么快就”
“想要造反?”
关文禾欲言又止,段思情却没有半点心里负担地接了下文,吓得马车里的颜秋以及车外的关文禾齐齐变了脸色。
隔着一层车厢,关文禾也没办法观察到楼若璃的脸色,更没办法给段思情使眼色,只能开口提醒,“段姑娘,慎言慎言,莫要口无遮拦”
“谁口无遮拦了”,段思情莫名其妙道,“又不是我要造反,关兄你怕什么,说话都抖个什么劲”
“段姑娘!莫要再说那两个字了!”
关文禾小心肝颤得不行,他没听见车厢里楼若璃有半点动静,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揣测着圣心。
“行了不说了”
关文禾在段思情的心里已经从蛮横无理的车夫变成了胆小如鼠的车夫,说实话,朝廷的威慑力在她心里,还不如鸢尾那一个女人来的强。
不比关文禾,颜秋坐在马车里可以看见楼若璃的表情,见她柳眉紧蹙不似生气,反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关文禾,驾车回客栈,明日、不,今晚出城”
“是”
关文禾毫不多话只听吩咐,段思情猜不出这个若璃姑娘脑子里想的什么,她们今天才刚到睢漳,怎就立即又要出城了?
马车里一个看自己不顺眼,一个又思虑重重满腹心事,段思情也不知该不该开口问问。
罢了,反正自己也不乐意呆在这睢漳,他们的主子想离开,最好不过,等过了一个月,她和师姐就远走高飞,同他们再也不见了,自己多管什么闲事,还多问什么呢。
本以为,这个若璃姑娘要求自己和师姐护着他们,是因为要来这睢漳,预料到了睢漳城的不太平,如今就要离开,也不会再节外生枝,轻轻松松度过一个月就是了。
而枝节,往往是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生出来的。
这个马车里,放松了警惕的,只有段思情一个人,所以在一支羽箭穿透车厢插在车厢壁上的时候,惊讶的,也只有段思情一个人。
“姑娘小心”
颜秋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将楼若璃推到角落里后,拿起自己的长剑推开了车门。
“姑娘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
不知道突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流民,很快朝马车这边汇集,越来越多,将这条街道都给横着堵了起来。
“你们给我让开!”
事急从权,颜秋拔剑,学着段思情的样子想要将流民吓退,可是人挤人,有些流民虽然有些怕了,挤不出去也只能继续在原地,模样可怜地伸着手继续讨要。
“你们!”
“让开”
毫无办法之时,一道讨人厌的熟悉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同样的办法,自己用出却半点效果也没有,当事人又在身后,还嫌自己碍事推了推自己,实在是颜面全无,而那冷淡的语调,仿佛是鄙视看不起她,让颜秋一下子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谁成想那讨人厌的人,依旧不搭理自己,还将自己腰间的钱袋一下子扯了去,当着她的面就打了开来。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钱袋子!”
段思情用行动告诉了颜秋自己想干什么,也用行动证明了她知道是颜秋的钱袋子,因为不是她自己的,所以毫不吝啬。
“想要银子的就去捡吧!”
一把铜钱、一些碎银锞子、几块小元宝,和一张大面银票,银票被团了团,都被段思情抓在了手里,天女散花一般,撒向了街道旁的房屋那处,有的还落在了屋顶。
许久没有见过银子的流民,就如饿狼看见了肥肉,两眼冒着绿光,疯了似的拼命往房屋那处挤着,跑着。
只有一部分流民留了下来,
不,准确来说,留下来的,
就不是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