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法院把我判给了我爸，房子判给了我妈，我妈觉得在这里很丢人就去外地了，把我姥姥接到了以前的房子里住，但我不喜欢我爸的新家，就经常和外婆一起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毕竟那曾经是我们三个人的家。”

“初三？不就是？”凌薇没有直接说出来。

“是的，我当时出去瞎混也是一种逃避吧，觉得他们都不要我了，就更加想被人保护，就更喜欢……蒋然。”

“那你突然好好学习也有这个原因吧？”

“嗯，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也是觉得家丑和自卑吧。”陈最不再开玩笑，“我初中刚开始特别自卑，很害怕别人知道我家里的事，就不怎么和人打交道，后来实在憋屈太久忍不了了，就直接跟爸妈说：你们离婚吧，不用考虑我，分开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然后他们就了断了？”

“嗯，离婚证就是在我被通报批评的时候领的，那天放学，我妈接我去吃饭，饭桌上拉着我的手边哭边说：笑笑，你要原谅妈妈，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心里难受没有人可以说，你一定不要怪我，我和你爸对不起你，我们分开也是为了你好，跟妈妈离开这儿，好吗？”

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凌薇也不止一次从父母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都是为了你好。

这几个字真是让人逃脱不了的监牢。

仔细一看，陈最的脸颊已经有了泪水滑落的痕迹，凌薇从被子里握住她的手，除了心疼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大家都说父母给自己起的小名会给孩子带来福气，他们希望我一直开开心心的，就起了‘笑笑’，可当时我真的很想很想哭。”

凌薇右手握紧了陈最，左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当时听到陈最是因为蒋然才脱胎换骨奋发向上而感到的所有意外与惊讶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因为一切都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

“薇薇，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变得勇敢吗？”陈最问。

“在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吧。”

“我觉得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因为什么都没有，就不用什么都害怕会失去。”

人的改变总是从接受失去开始。

“你现在过得快乐，他们就放心了。”凌薇的安慰笨拙而真切。

“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至少可以坦坦荡荡的面对家人和朋友。”陈最吸了吸鼻子，“薇薇，他们都说我上了高中变化特别大，其实我一直没有变，只是现在做回了自己，你理解我吗？”

“理解理解，放心吧，就算别人不理解也没有关系，有我呢。”凌薇想了想，没忍住开口问，“陈最，我上次在家长会上见到了一个女人……”

“那是我后妈，也是我爸以前的秘书。”陈最说的很坦然，“当初就是她和我爸出去开房被我妈知道了。”

“那你，恨她吗？”

“刚开始恨，现在不恨了，当然也谈不上多喜欢。”陈最把手从凌薇手里抽了出来攥紧领口的被子，“我现在倒是明白了，一段感情的破裂任何人都责怪不了，如果足够恩爱和合适，这世界上就不会有第三者。”

“所以我不恨她，也不恨我爸。”

“你妈妈现在过得好吗？”

“还行吧，经常打电话，偶尔给我寄点儿东西回来。”

“那还挺好的，陈最，谢谢你说这些给我。”

“谢什么，我也没给别人说过，现在心里反而好受了许多，还是我要谢谢你呢。”

听到这句话，凌薇想起了当初李默尘也曾这样感谢过自己。

人类有时候真的很可怜，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罢了还要说声：谢谢你。

窗外寒风呼呼的吹着，房间里两个女孩盖着厚厚的被子在彼此的呼吸声睡着了。

外面的月亮依旧冷清地看着这个世界，不知道它的星星被藏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