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她说如果我们这里也是希腊,我就不会愁这些了。

神明的力量是绝对的,是绝对的。

祂们恩赐给我们什么,我们就能够有什么。

之前的灾祸全部都可以化为虚无。

“但是…”

妈妈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他第1次发现妈妈的手是这么的冰冷。

明明在以前的记忆里面,就算是自己发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妈妈的手伸过来探自己的体温,都不会给自己毫无生气的感觉。

她最后又对他苦笑。

她说“可是我们这里是没有神的国家。”

她跟他说的什么国际形势还有经济体制改革,他其实都听不懂。

唯一能够明白的,就是自己已经要饿死了。

家里断粮的第一天,妈妈换了衣服出去,说要再去求求人。

她两天没回来,他还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电视机。

神明…红月事件里面,大多数的科技产品都失效了。

但是莫名其妙的,所有跟娱乐有关的,起码能够更加弘扬神明伟力的东西。

不管是电视还是游戏,亦或是网络,全部都好好的运转着。

他有的时候会想,外太空的通讯卫星好像已经能够让南极那边都接收到信号了。

但是为什么就不能够把这种科技交给另外的地方,给他的餐桌上变过来一些菜呢?

妈妈依旧没回来。

其实最后,就算是到快要饿死的时候,他的心里面也没有什么怨恨。

他只是觉得差不多就这样子。

世界…以前是不能够让他去学校的,大家全部都是水,只有自己是油的世界。

而现在,变成了连水都没有办法存活下来的世界。

只不过就是这样子而已。

两次改变都没有什么差别。

我是被排斥的那个人。

他想。

饿死应该是这种感觉。

首先是觉得身体没有力气,然后觉得自己很困。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对于自己能不能再醒来不抱任何的期待。

心里面也觉得不能够醒来更好。

但是他的确醒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天花板。

上面有灯光照着自己的眼睛。

还有妈妈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妈妈的手按着他的手。

他的手背上有一个插管,上面挂着一个吊瓶。

他认出来那个是用来打葡萄糖的吊瓶。

妈妈的手不像之前一样冰冷。

她重新拥有了人类的温度。

她说“我们得救了。”

后来家里面又有了新的面包,甚至还有了少见的鱼和肉。

那不是因为妈妈作为水重新融入了社会。

也不是由于她这个积木,终于在这个被神糟蹋的乱七八糟的世界里面,重新找到了一个能够把自己塞进去的刚刚好的公司。

而是因为更加崭新的事情。

外公主持着一个山间的寺庙。

本来也是很小很破的,没有几个香客愿意去拜访的寺庙。

以前还经常会被妈妈吐槽,‘老大不小了,这样子的职业,让人怎么好意思跟别人说得出口啊。’

‘他不能够更加与时俱进一点吗?’

但是到了现在,却变成了县里面的议员都会去专程参拜的大寺庙。

经常会有富人们开着车过去,在里面一跪就是一天。

临走的时候还送上丰厚的香火。

妈妈也带着他过去了几次,在那里面接受了非常久违的佛教洗礼。

说实话,他觉得那里面的佛经就连外公自己都不信。

又或许经过了几次真正的神迹之后,外公也开始信奉这些了。

在诸神之中,当然是已经显圣的那些希腊神祇的信徒最多。

但是一些本土神明的信仰也没有落下来。

倒不如说当地的政客非得去扶持本土信仰不可。

【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说过,只有希腊那边有神啊】

而且当时农神的枯萎范围,的确也就是到了希腊的国界为止。

【也许每一个地方都沉睡着属于自己的神明。】

如果祂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国家里面所有人都转而去信仰异邦的神。

祂们会怎么做呢?

【不可能把自己的国民全部都给杀光的。】

神明或许能做到这些。

但是祂们或多或少,都对人民抱有一种人类看小羔羊的慈爱。

但是他们会毫不客气地杀死统领羔羊的牧羊人。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些牧师总是称自己为主的牧羊人了。

或许人类对于神明来说,真的就是像家畜一样的东西。

但是在此之前,一直不愿意去学校,只是在家里面看着电视消磨时间。

不和任何人交往的他,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家畜一样的存在。

明明大家对于这个社会来说都只是动物而已。

只不过其他人在学校里面经受训练,出去要做导盲犬或者愿意耕地的牛。

是实用性动物。

而自己是不愿意做任何劳动,也不愿意被杀了吃肉的家养宠物。

在神明到来之前,他当然是异类。

是‘你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样?’的,需要被排斥出来的东西。

但是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大家都平等的变成了没有饭吃,很快就要饿死的情况。

而现在,半年过去了,社会已经相对平静一些了。

自己甚至因为外公的关系,变成了比其他的‘动物’稍微高等一点的,有主人饲养的宠物。

等级观念开始颠倒。

神明来之后,很多人都说这个世界变糟了。

他们也不敢公开的说,只是敢在心里面悄悄的想一想。

不过这个世界的确也改变了。

大家都从实用性动物变成了家畜。

他想。

的确,现在还是有很多的职业。

一些高科技的公司无法运作,但是更多的,被视为比较落后的,比如说手工裁缝。

还有真正寻访在各种村庄之间的快递员和医生,倒是重新兴起了起来。

不过他也不觉得那些人和之前一样,能说什么‘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为社会做贡献’的话。

社会并没有稳定到能够保持一个亘古不变的构架。

政府和公司也不会一直维持一个形状不变的缺口,让他们为了变成能够吻合这个切口的积木去磨练自己。

他们现在只是悄悄的把自己的身上磨去了一点,又填充了一点,找一找有什么地方能够捅进去而已。

原本坐公司的高管去送快递。

原本在手术室里面拿着手术刀‘拯救别人生命’的人,现在在各个村庄里面去给那些老大爷说,‘感冒药要用什么样的分量’。

这已经算得上是地位的降低了。

并且就算是这种地位,此时都如履薄冰。

以前的社会构架当然也会改变。

但是那是缓慢的,有前兆的。

哪一任新首相又上位了,哪一个大臣又颁布了什么样的法令。

于是社会要进行结构调整。

而不是神说着‘让这个国家的所有农作物枯萎’,就真的所有农作物枯萎。

说‘太阳落下来’,所有人就真的得为了复活舍弃13的寿命。

只要神一时兴起,这个社会就会像是积木一样被随便的改造。

而依附在积木上面的那些人们,也只好被动的东倒西歪。

现在大家都是家畜。

他接受了这样子的社会。

也正是因此,站在洗手间里面,面对着面前的水镜。

他心里面的弹幕倒是出乎意料的,比所有人都庞大。

他问镜中的少女。

“您就是女神吗?”

您要把我们的世界(社会)改造成什么样呢?

少女看到了他的话语。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第一次对他笑了。

那的确是对他的笑。

虽然说她之后没有对这个言辞做出任何的评价。

哪怕之后弹幕里面再怎么询问也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他当时的确是感觉她的双眼定格在了屏幕上面的某一处。

这个直播是面对全日本的,他知道这一点,因为在那上面已经有人说出来了。

日本这么多人,少女不一定能够看到自己。

那是在大海里面精准的捞出一滴水的概率。

但是他当时的确是感觉到了少女的视线。

被女孩子注视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在还能够去学校,还没有关在家里面的时候,他也没有体验过几次。

但是那一刻,感觉好像是被刀钉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的确被刺穿了。

虽然没出血,也不痛,不过的确没有办法动弹

想起来要呼吸,是好几秒钟之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少女已经收回了视线,弹幕也不再纠结她究竟是不是女神一样的存在,或者去探讨在日本神话里面有哪个神明和她的模样相仿。

因为当时少女的手上已经凝聚出了一个幻影。

在那里显示着另外一个地方的事情。

那里有一个酷似食尸鬼的怪物,在进行屠杀。

情况一开始没有那么复杂。

大家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样子的展开。

他们突然就被拉入一个直播间里面,那个直播间无论怎么样都封禁不了,人类也无法影响。

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是看着那上面的画面,接受那上面的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然后发出一些弹幕,抒发自己的心情。

甚至那些弹幕的言论都必须得被管控才行。

【直呼神明的名字不可以。引经据典也不可以。】

【…那么以前的诗人们到底是怎么把神明的黑历史记述下来的?】

种种的不可以。

之后倒是可以尽情的表达自己的恐惧,和对神明的崇拜。

【有的时候你会觉得祂们虽然允许你说话,但是只允许你说出特定的几种话。】

【那样子也算不上是言论自由吧…】

有些人表达出来了这样子的思想。

又被另一个人驳斥下去。

【可是允许你说话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壮举了。】

在以前,人类居住在地上,而神明则在天上。

他们彼此互不交往也互不关心。

人类的声音除非通过神明允许的那些人——也就是祭司,否则无法传递到神明的耳边。

也许在神话里面也有一些神下凡来和普通人产生联系。

【但是那些普通人,你也会发现只是对神而言的‘普通’】

【他们要不然就是某个国家的国王,公主,要不然就是某个举世闻名的大英雄。】

而真正普通的,构成这个世界基石的七十亿普通人,则永远不会被故事记载在其中。

【这么一来,我们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好像就已经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壮举了。】

但现在,那个壮举绝对不是愉悦的。

少女——后来他们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开普勒。

她表现出来的画面是这样子的。

就像是好莱坞电影一样,毫不拖沓,而且血腥又刺激。

一开始就是怪物出场,然后它到处肆虐。

背景是一个看起来就非常了不起的,就算用尽他一辈子,再加上妈妈和爷爷那两辈子的工资都买不下来的豪宅。

然后也有着穿着很像是女仆——【这个时代真的还有那种头上戴着喀秋莎,身上的裙子超过膝盖的英伦女仆吗?】

【真是令人感动】

和穿西装的保镖也在背景里面。

但是他们并不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然后泡上一杯英伦红茶。

而是惊恐的四处奔跑。

怪物挨个靠近他们。

有的时候它也戏耍他们一下,但就算是戏耍也不会让他们活太久。

然后怪物伸出它的手——

一开始他想那是手,但那也只是他的想法而已。

如果要用更确切的形容,那应该是爪子或者其他的什么形容。

那只瓜子上面的指甲长长的,大约有10厘米左右。

指甲破入人们的胸膛,就好像是一把刀破入豆腐。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力,倒是听到了声音。

那种声音让人觉得有点刺激,又觉得有一点恶心。

像是用筷子插进粘液里面使劲搅动一样。

然后怪物把那个人的胸膛撕开。

你就会看到一个人被像一个盒子一样打开。

里面的内容物——那些他生存每时每刻都需要的内容物。

心脏,肾脏,肠胃,鲜血之类的。

就泼洒出来。

然后你就会明白,虽然说平时人类活着需要这些,但是你怎么样都不会想看到另一个人的内容物就这么向你暴露出来。

它在身体里面就可以了,藏起来就可以了。

但是不要让我看到啊。

他这么想,闭上眼睛。

心里想,怎么没有人来给这个打上个马赛克呢?

后来才想起来这个不是电影。

而是更加血淋淋的现实。

“感觉很残酷也是可以的。”

少女这么说着,拍了拍旁边少年的头。

对方一开始面对那个场景,好像也跟他一样眯起了眼睛,往旁边不愿意去看。

但是在少女问他“要不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少年又一言不发的把视线挪了回来。

视线继续聚焦在水晶上面。

少年是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人。

就算只看一眼也能够辨认出这一点。

少年也许跟他一样,跟社会性这个词截然无缘,跟构成社会这个基准的大多数人也都不一样。

但是绝对不是像他那样子,是被水排斥出来的油。

而是凌驾于水之上的某种化学物质。

大概是能够放出光芒,并且颜色也漂亮得完全不像是自然产物的有毒物质。

他想。

很漂亮的脸,并没有通过化妆或者整容等技术来修饰。

那么就只可能是从几代前开始,就在同等级家族之中互相进行联姻,筛选出可以遗传给后代的能够让他们长得好看的基因。

少年看起来很狼狈,身上有些地方有灰,有些地方还沾着草屑。

但是即便如此,少年的衣服也在光下反射出光泽。

他知道那些衣服光是一次干洗费都可以抵妈妈半年的工资。

没有最重要的那件事。

少女和这个世界上面的所有人都抱有一定距离。

但是她现在坐在那里,只有少年可以坐在她的旁边。

他很羡慕少年。

直播间里面的大多数日本群众应该都很羡慕他。

少女之后才说出这个人是被她保护的。

但在那之前,从少女对待他的态度来看,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被她所庇护的了。

而直播间里面那些人却根本没有。

他们一开始也许还有什么刺激的想法,心里面也想隔了半年,神终于又活跃在舞台上了。

而且这一次也是日本的神。

然后也会盘算自己能够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神不喜欢他们也无所谓,没有直接的为他们赐福也无所谓。

确切的来说,只要她存在于这个国家,这一点被证明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