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诹取难以理解,恐怕连十方自己都难以名状此刻的心情,疯癫的行为,离奇的语言不过是他逃出生天后由心而发,毫无遮掩的情感宣泄罢了。
黄觉寺七年,十方只有一个感受——怕,以至于他所有的精力只能用来做一件事——让自己活下来,哪怕卑贱至极。
十方也曾问过自己,这样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
最后他只能告诉自己,活着,才有希望,至于这个希望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直到张君佐那句,纵是长命千年又有何恋,让他在漆黑的深夜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拿起刀,义无反顾地刺向金永贵,这一次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只是这希望究竟是什么,十方依旧不明白。
直到他把静空的尸体塞进井里,又吓的诹取不敢当自己师父之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连他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想法——我要娶个媳妇儿。
这个问题,以前,他根本没心思想,或者说根本没资格去想。
但,没有想并不代表没有。
毕竟,世间哪个少年不多情,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
偶尔几次,十方也曾因春芽破土而欣喜,也曾因夏蝉声声而闷躁,也曾因秋花飘落而伤感,也曾因冬雪皑皑而叹息。
不过和七年的胆战心惊比起来,这些加起来仅仅只是一刹那间而已。
此刻,这一刹那却像个种子一样,生根发芽。
很多年以后,诹取才想明白十方的心路历程,并很肯定地给了一个结论,只有五个字。
饱暖思情(yin)欲。
只不过十方的“情(yin)欲”跟某一年的第一场雪却刚好相反,比一般人来的更着急了一些。
但是现在,诹取却是长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十方。
“废话,和尚怎么了,你以为我乐意当和尚吗?再说了,和尚就不能还俗吗?还俗了不就能娶媳妇儿了,可现在弄成这样,谁家小姑娘还乐意跟我啊?”
诹取听十方振振有词,咧了咧嘴,想笑也不敢笑,害怕自己一笑,十方再真把自己给塞井里头去。
好半天一看十方不带停的,只好出言安慰。
“虽然你说得有那么点道理,但我有句话你别不爱听,就凭你这长相,就算没披上六魂幡,估计也没哪家小姑娘乐意跟你,反正结果都一样,你还多得个宝贝六魂幡,也算赚了。”
“长的难看怎么了?我是个男人,只要有钱有权,还愁找不着媳妇儿?”
“你这么说呢也对,不过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有钱有权的啊。”
“那是你没长眼,权虽然没有,但钱我可有的是。”
十方甩了把鼻涕,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有钱?你要有钱还能在这破庙呆着,连条裤子都没有?”
十方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你爱信不信,反正现在老子别的没有,钱真有的是。”
说完,十方眼珠一转,又回到诹取身旁坐下。
“如果你能告诉我怎么脱了这死人幡,我就把我的钱分给你一……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