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蜷缩一边，对金永贵和张君佐说的话既听不太懂，更没心思听，脑子里乱糟糟的，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虽然这条命暂时保住了，但能保多久他自己也没谱。

或许金永贵会留下自己指证，以此掩盖真相，但之后呢，等金永贵目的达成，又会如何处理自己呢？

是会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一脚踢开，从此让自己自生自灭，还是像捻个臭虫一样，用根手指，把自己活活捻死？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想着，十方轻轻抚了抚小黑，“我现在能死能活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了，要找个机会放小黑逃命。”

趁着金永贵不注意，十方将嘴贴在小黑的耳朵上，轻声说道：“一会儿要是有机会能放你走，你记住千万别回头，以后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回来了。”

十方想起这一年多和小黑的相处，自此之后，死离死别，心头不由得一酸。

黄觉寺地处偏僻，自从师兄都死了之后，十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加上每天提心吊胆，越发觉得孤独寂寞。

前年，庙后的山体滑坡，十方从泥里救出一只小狼。

当时小狼奄奄一息，十方于心不忍，背着师父偷偷给小狼吃的，才将小狼救活。

小狼也颇有灵性，知道十方是救命恩人，和他极为亲近。

自此之后，一人一狼相伴一年多，才让十方死气沉沉的生活有了那么一丝丝色彩，可以说，小黑就是十方唯一的朋友和伙伴。

十方胡思乱想的时候，金永贵却是语气激荡，滔滔不绝。

“关帅毕生夙愿就是以武兴国，收服河间失地，并让天下习武之人都得到应有的尊重。可这满朝文官，尤其以李元长和韩文忠为首，朋党比周，排斥异己，只想恬不知耻地永享太平富贵。”

“保天下太平是恬不知耻，挑起战争，陷国家百姓于战火，反倒是爱国为民？”张君佐反唇相讥。

“你这无家无国的夜提刑，哪能体会我等血性男儿是如何承受这百年来的奇耻大辱。”

金永贵情绪激昂，一手提刀，一手握拳，忍不住朝着张君佐急走两步。

“河间地本是我朝领土，百年前河间王被杀，其女昭怀郡主被夺，被镔铁皇帝惨遭侮辱，强娶为妃，自此霸占河间六府已逾百年。”

“这已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还让你如此耿耿于怀？”

“此等国耻不雪，千年又如何，天下皆知，昭怀郡主和司徒太子本有婚约，是日后的国母皇后，却镔铁，但司徒太子不思举兵雪耻，抢回郡主，夺回失地，反而卑躬屈膝，向镔铁国纳贡称臣，缔百年合约。”

“这事当年的确有辱国体，但司徒太子为一国之主，哪能像你口中的血性男儿般意气用事。”

金永贵听张君佐这般说来怒气更胜，忍不住又向前两步。

“意气用事？时至今日，天子上表镔铁，必称兄长，这就像强盗抢了你老婆夺了你家产，你还上赶着问强盗叫大哥，问自己老婆叫嫂子，一叫就是百年之久，试问天下哪个三尺男儿不是痛心疾首，又有多少英雄好汉死不瞑目，这岂是意气用事？”

“百年前镔铁北之强国，青铜北有镔铁，西北有大锡，西南有大狄，南疆有大礼，群狼环伺，青铜疲敝，再以弱攻强，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镔铁铁骑南下，大锡大狄趁乱举兵，青铜必定国灭族亡。”

张君佐目不斜视，紧盯金永贵，“司徒太子忍辱负重，不得已割地求和，保全千年血脉不至断绝，在我看来，能为天下而忍辱负重者，也不失大丈夫本色。”

“就算当年形势所逼，但如今呢？当今镔铁没落，白银崛起，塞上五京，白银占据其三，大锡内乱不止，自顾不暇，大狄崇佛失民，债台高举，都无力东进。如今北境坐拥雁翎，静塞，关宁三大雄师，白银帝国早有承诺，一旦我朝挥军北上，共灭镔铁，国土一分为二，与我青铜共享天下。”

“这不过是关山铜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这是天下习武之人的共同夙愿，当今正是联合白银，南北夹攻，夺回河间失地，开疆扩土的天赐良机。可恨宰相李元长和雁翎侯韩文忠不思一雪百年国耻，反要和镔铁使臣定下契约，共抗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