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延听进耳里,疑惑从生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副将惶惶不安,哪里敢答?只顾低头不语。
乐延起疑,遂加快脚步,一转弯,正见众军士于雨中百般调戏地上已衣衫凌乱、沾满泥水、几近全裸的女子,不由得怒从中来,一声大喝:“放肆!”
欲火高涨的众军士听得这声痛斥,头脑登时一片空白!
站在乐延身后的副将亦不敢说话,只得不断朝士兵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快退下。
乐延回头正见副将动作,怒火更盛,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如此放纵下属,何以带军?军规里可有如此对待俘虏之说?岂有此理!如此行径与禽兽有何分别?”
“侍卫长教训得是……你们……还不快退下?”副将哆哆嗦嗦地道,与先前威风八面的样子判若两人!“属下原本也不想如此对待她,可她死也不肯交待,况且她还杀害了前锋将军……”
乐延狠瞪副将两眼,未再加批评,随手解开身上的披风,阔步走入雨中。先前色狼般的一干士兵一股脑儿地弹开,神色惴惴不安,一会儿瞟瞟副将神情,一会瞄瞄乐延脸色。
雨还下得很大,须臾即将乐延身上未湿的衣甲淋了个透。他走近蜷缩在地、浑身泥水与伤痕的奚月,不假思索地将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蹲下身体,解除她被封的穴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下子,奚月满腔怨恨都找到了出口,拼着一身最后的力气张口就骂:“禽……兽!用不着……用不着你假好心,我……我就是死也……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多么熟悉的声音!乐延所有的感观登时停止,仔细端详这具明显已失去抵御能力的身体……不可能!伸手,拨开遮盖着她脸庞的湿发……
她摆头,想要甩开他的碰触,但并不成功,倦怠的双眼满是恨意地望着乐延。
当这张毫无血色的脸完全出现,乐延惊呆了,表情无比夸张,连说话声都在颤抖:“这……这是……这是真的么?”毫无预兆地,眼泪夺眶而出!
乐延这一流泪,倒让奚月看呆了,忘记咒骂。
“胭脂……我的胭脂,我可怜的胭脂……”乐延双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激动得泣不成声!
奚月感觉乐延似乎并无恶意,听清他说的话后,不禁纳闷,胭脂是谁?可是,几经折磨的她已经很虚弱,连睁眼的力气都是对身体的极致负担,更别提说话,整个脑袋无力地摊在雨水中,眼帘也越来越沉重。现在就算这些人想把她怎么样,她也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
“胭脂,我是侍卫长,你说句话……你对我说句话……”乐延捧起她的脸,轻轻地摇晃,百般疼惜。
刷——刷——
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从奚月眼前闪烁而过!
“胭脂!你说句话啊,我是侍卫长,我是乐延……养你十年的乐延……”看着这双半睁着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感受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陌生,乐延悲从中来,不停叫喊的同时,热泪就着雨水噼哩啪啦往下掉,落在她脸上。
他是谁?他在叫谁?奚月看着泪花涌动的乐延,还没琢磨出名堂来,就已被乐延搂在怀里,耳边传来温和的又哭又笑的声音:“胭脂,我是侍卫长,我来救你了!来救你了!胭脂……我来救你了……”话声到了最后,乐延哽咽之极,语不成调,激动得全成哭腔。
除了哗哗的雨声,现场再无任何别的声音,乐延的几位随从、骑兵副将以及先前丑态毕露的士兵们个个鸦鹊无声。
乐延双臂紧紧圈搂她,多年情感终于找到缺口,如洪水爆发般一发不可收拾。她几乎就是他半个女儿呀!“你终于回来了,胭脂!我的乖孩子……再不让你离开,再不让你涉及危险,再不允许你勇敢地站出去为任何人抵挡任何事……”
浑身淋湿、痛得苦不堪言,奚月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晰,感觉这个怀抱很温暖、并无伤害,听到耳际的声音满是怜爱……这种怜爱似乎从未有人给予过她……从未……终于,她带着这丝没有来由的疑惑晕过去,不醒人事。
怀中人儿温度越来越低,渐渐没有了肢体反应,当乐延意味到这一点,又惊又惧,慌乱地朝一旁呆若木鸡的众人大喊:“来人,快传军医到主帐!快……”
被吼回神志的副将满脸不解,依他看对待一个俘虏,完全用不着这么紧张:“侍卫长大人,这……”
乐延用披风将奚月裹好,一手穿过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从泥水中将她的身体捞了起来,心急如焚,又吼又叫:“你个混帐东西,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胭脂,是康皇之后,正是她将烈皇从水金城一路护送回国!”
“可是,侍卫长大人,皇后娘娘不是已经在寒山……”迫于乐延骇人的目光,骑兵副将那点儿难得的理智显得极其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