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碍手碍脚的非术师撤离之后，事情就彻底失去悬念了。

江书身陷老师的领域，看着脚下仿佛无限延伸到云端的虚空。当自己也能展开领域之后，再次来到老师的领域里总觉得有种不同的体悟。

他抬起头冷眼看着那个锅子头咒灵，不管是锅子头还是火山头，哪怕他现在能直接变身火山也没有意义了。

因为老师已经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又是这种感觉。假如咒灵也有噩梦的话，这一幕应该会无数次占据漏瑚最恐惧的梦境深处。

漏瑚硕大的独眼中倒映着五条悟修长的黑色身影，仿佛死神一般在渐渐逼近，他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更遑论领域展开。

“你刚才，杀得挺开心的嘛。”

五条悟看着他，轻轻开口饶过你一次了。”

饶是站得离老师不远，江书也没有看清楚老师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话音刚落，老师的身影模糊了一下，接着眼前如同烟花炸开一般血肉爆裂，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闪身躲开飞溅而来的东西。

视线再次捕捉到老师的身影时，那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维持着一个刚收手的姿势，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一片狼藉，只有他身边一圈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一样干干净净，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却如同鬼神。

江书禁不住有些发憷，于是什么也没有问。

用赤血操术攻击江书那个人，早在一进入领域的时候就无法抵抗彻底昏死了过去。五条悟似乎对杀掉半死不活的人没兴趣，又或者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下一秒，江书发现自己的脚又踏上了坚实的地面，领域消失了。

五条悟朝他慢慢走过来，放柔和的表情里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次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我先回去？”江书有些不明所以，“老师你不走吗？难道还有什么事？”

老师走到他的身边停住了，挺拔修长的个子很有压迫感。江书感觉眼前一暗，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急忙一缩头，还是晚了一步，被五条悟的大手捉住脑袋揉了一通。

不过，这次意外的力度很轻，轻得几乎称得上是温柔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头顶上方老师放得很轻很轻的声音：“我等一个故人。也许是，也许不是。”

江书刚抬起来准备拨开脑袋上大手的手臂就这样顿在了半空。

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感觉脑袋一轻，身前又恢复了明亮的光线，老师已经越过了他，只留给他一个手插裤袋静静站立的潇洒背影。

整个地下五层静极了，站着的就只剩下五条悟跟江书两人。一时间江书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看着五条悟站在亮光下面向阴影处的身影，犹豫了一秒：“可是老师，机械丸说他们的目的就是封印你，如果”

五条悟转过身来，脸上又挂上了平日的轻慢笑容：“不要紧，因为我是最强的。既然花了这么大阵仗迎接我，不留下来看看多不好意思啊。”

他一只手臂抬起来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快走吧！你在这影响我发挥。”

江书相信这句话没有夸大的意思，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放心不下，又顿了几秒正要找个借口，突然一个奇怪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两人身边，就在他刚刚意识到不对时，人已经被五条悟一手迅速推出了几米远，没刹住车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刚刚站起来，就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好久不见啊，悟。”

是夏油杰！

这个声音，哪怕化成灰江书都认得。他猛地抬头看过去，额上一道缝合线、笼着宽袖的人也正好轻飘飘地瞥来一眼：“既然你们师徒情深，那就都不要走了，留下来好好叙叙旧如何？”

五条悟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江书从没见过老师这种表情。他略微吃惊地看着老师，老师却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愤怒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密密匝匝的微垂银色睫毛下瞳孔闪着微光。

那人咧开嘴角笑了：“我是谁？我还能是谁？我是夏油杰啊，你忘了我们过去的时光了吗，悟——”

“不是，你不是！你竟敢”五条悟的表情和语气越来越冷，江书看到他的手已经开始动了，就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又退了一步。

没等五条悟动手，那人却先召唤出一个咒灵，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你看，连术式都一样。你还记得我是如何一只一只将咒灵收伏的吧？”

这个人是在干什么，想故意想挑起老师的怒火吗？他就不怕怒火点起来把自己烧死？

江书有些奇怪，转了转头忽然一眼望见老师脚边的一个东西——正是最开始突然出现的物件，它骤然散发出强烈的咒力气息，接着涨开形成了枷锁一样的形状，朝着老师席卷而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明明看起来也没有多快的速度，江书在一旁看着甚至觉得自己都能躲开，可老师偏偏就中了招，被死死枷在里面，一时间竟然挣扎不动。

夏油杰的笑意持续扩大：“悟，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学生被杀掉了。”话音刚落，他召唤出那只咒灵拧身向江书扑过来。

这是什么展开！

江书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瞬间局势就彻底逆转了，刚刚他还在想着怎样避免被盛怒下的老师波及，现在好了，突然就变成了孤身奋战。

一只一级咒灵暂时无法将他奈何，江书心里顾虑重重也没敢全力以赴下杀手，战况一时间有点僵持，夏油杰见状也不着急，说了句：“江书君跟上次相比强了很多呢，真不愧是五条悟看重的学生。”一挥手，又召唤出一只。

被困于枷锁内的五条悟突然放下了什么似的不再生气了。他看着江书开始有点手忙脚乱的身影，懒懒地拖着长腔说道：“你在干嘛啊，江书——好好调动你的咒力核心，上次怎么教你的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