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她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
他脸上神情古怪,像在看一个怪物。
小楼笑得肚子都痛了,她揉了揉,腿都笑得发软。幸好靠着墙壁,才不至于跌坐下去。
“你笑什么?”他有些恼怒,平日里温润公子翩翩如玉,却在表露心迹的当下被那姑娘笑成这副模样,换成谁都会生气的。
小楼摆摆手,又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止住。擦着眼角的泪花站直身子,头一低,从袖口掏出什么东西。
他凝目去看,却是一个素底的荷包。针脚细密,配色用得极好,却是一副百年好合。
心思一动,方才那股子怒气烟消云散。
她低头理了理荷包上的纹路,忽而仰起脸。两颊因为方才的笑而有着红晕,越发衬得眸若秋水。
“宋大哥,”她开口,声音里满满都是真心实意:“这是我亲手绣的,本想着等你和楚姑娘成亲时送给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可没想到……”她说到这里竟又笑了笑。
“我是很欢喜你的,”她眼睛里有盈盈的光,弯着的嘴角好像月牙儿,“在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哥哥,我估摸你对我也是看做妹妹,只是自己一时糊涂,才会想错了。”
顿了顿,笑容里掺杂进什么复杂的东西,可又不愿叫他看出:“你放心,今日的事我谁都不会告诉,你与楚姑娘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祝福你们。”
说完拉住他的手,将那荷包塞进他手心里。
她的手温软细腻,好像一汪碧玉。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晓得紧紧攥住她塞进来的东西。随即鼻尖拂过一缕发丝,再回首,她已经走出巷子了。
身形纤弱,步履缓慢而坚定。她一直走,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我是很欢喜你的……一直当你是哥哥……祝福你们……
她神情模样,不似作假。莫非真是他会错意了?这小姑娘并没有暗慕于他?
他在巷子内站了许久,才踱步而出。
小楼走回到别院后门,欲举手叩门时,眼角扫到角落暗影中站着人,那气息熟悉至极。
她转过身子,“阿祉?”
他一顿,从树影下走出来。身形落拓,眉目疏朗,竟仿佛等了她许久。
一向都是她在等候别人,不管是哥哥,还是司马昱。
这世上,似乎只有他肯等她。
她不自觉站直了些,弯唇一笑:“你怎么来了?”
他走得近了,脸上竟有些微释然,抬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和他说清楚了?莫不是他,连我都以为,你对他动心了。”
“谁?”她疑惑,转瞬明白过来:“宋大哥么?”笑了笑,“你之前跟我说别与他走得太近,便是因为这个么?”
他一怔,眸中快速闪过什么,却没有正面回答:“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么?”不等她开口,他笑道:“长安碧霞山,那儿有碧色的日出。”
她脑中浮现出那日的场景,他拥着她,沐浴着晨曦。
他说云儿,长安城满街都是桃花、梨花,水边还有垂柳,花开时节最是好看。在街上随意走着,都能接了一身的落花,香气盈人。
他说就是要骗你走。
本想着骗她一起来长安的。谁曾想一出闹剧,她为了哥哥,用话伤他。若不然,此刻她已成了东宫的姬妾。
这两种生活,谁能说哪种更好?
“我……”
“今儿是我生辰,”他打断她的话。
她抿了抿唇,将拒绝的话吞了进去。
只有他们两个,他骑着马将她拥在怀里,一如七夕那日。
他们上了碧霞山,坐在山顶等着。入夜以后,天特别冷,他燃了火堆,她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他将她拥进怀里,她微微挣了挣,挣不脱,也就默然了。
这一夜倒是难得的好睡,她后来迷迷糊糊,竟完全不觉冷。
后来被他唤醒,睁开眼,已是日出了。
那光芒果真碧色,覆在人身上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舒适。
他下颌抵在她发顶,蹭了蹭,语声温软:“这么些日子以来,数今儿最舒坦。”
她声线慵懒:“你身边那些人,谁敢不顺着你的意。反而是我……何苦来的。”
他笑笑,不以为意:“你看着万丈山崖,霞光普照……可我能拥在怀里的,不过一人罢了。”
她默着,直到他拥着她起身时才回过头,嘴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她面上淡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阿祉,你对我好,我明白的。”顿了顿,默默低下头,“可就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不忍心拉住你。”
我经过这世上许许多多的磨难,我爱过一个不爱我的人,我有一个不能相认的哥哥……我这样不堪。
可是你不一样,大好的前程,天下江山,尽可握于掌间。
“我……不值得,你今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若是再逼我,也便是要我死了。”
他嘴唇翕动,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却终是没敢覆上去。
小楼回到别院的时候,府中兵荒马乱。
她想找个人问,可是每个下人都把她当做空气,不肯花时间与她说一句话。
小楼无法,只好去寻书墨。却见那丫头正无头苍蝇似地到处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