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新的安置点不断建起来,感染疫病的人已经施行了隔离,至于粮食,因为灾民太多,暂时难以满足大家的需要,不过新的赈灾粮马上就能送到,大家再耐心坚持一下。
说着长孙晟抬头看看天空,丝丝亮光透过密云撒下来,继续说道:乡亲们,皇恩浩荡,上天垂怜,眼看这雨停了,灾难很快就会过去。邺城百姓勤劳,坚毅,有血性,你们要做的不是丧失底线,沦为盗贼,践踏朝廷律令,而是要跟朝廷一条心,互相扶持,共克时艰,用你们的双手一砖一瓦的干,重建家园,只要还有希望,朝廷愿和乡亲们一道,尽最大的努力!
话说到这个份上,人潮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尉迟迥、曹令泽还有在场的官僚,无不震惊这长孙晟的煽动能力。
杨墨是被钦差卫兵一起押过来的,此时身披枷锁,站在人群里带着古怪的表情,心里暗自吃惊,长孙大人好手段,从一开始抱起那瘦弱的小孩,打了一张亲民牌,立刻获得好感,紧接着抛出北齐的腐朽暴虐,勾起灾民的前后对比,然后表明态度,讲述过程,站稳决心赈灾的立场,最后指明道路,带来希望,激起灾民的信心和勇气,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即使摆在后世,也当得上一起处置民乱的典型案例了。
正思索间,见长孙晟话锋一转,回头恭敬的对朝廷宣旨使者说道:內使大人请!內使此时见长孙晟一片言语,已经基本控制住局面,对长孙晟的话立刻会意,这是要当众宣旨,好施行接下来的动作。
內使乃是宦官,一撩拂尘,从另一名随从手里接过一道诏书,往总管府大门前一站,扯着公鸡嗓子大声宣旨:俸上谕,众臣接旨!
长孙晟转过位置,跪在了尉迟迥前边的空地上,尉迟迥见有內使宣旨,赶紧率属官跪地听宣: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相州逢灾,情势紧急,着钦差长孙晟领小司寇上大夫,就近查察相州民政,并授相州刺史,总览赈灾,掌刑法狱讼、诸侯﹑外交等事务,特赐天子印剑,相州各级官吏需勠力同心,平定水患,还相州太平之世,钦此!
就这样,长孙晟披上了另外一件华丽的外衣,成为相州掌生杀大权之人,杨墨在人群之中泛起一丝笑意,外衣,可不就是这样换来换去吗?
尉迟迥心头升起一片疑云,这天元皇帝是怎么了,相州的事情自然相州自己能解决,非要弄个钦差来横插一杠。粗人一个,即便历经无数战阵,磨砺了杀伐决断,于官场一道却没有多少长进,但在杨墨看来,至少不算一个坏人,比那曹县令是好多了。
曹令泽听完圣旨,后背已然湿透,几天下来,那野种的案子迟迟不见动静,原本曹令泽就一直怀疑这长孙晟恐怕是冲着自己来的,却还是发现不了一丝端倪,出手救下那少年也就是了,可种种所为,直到现在来看,似乎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光环,令官场艳羡的光环,曹令泽此时已经认定了长孙晟也是个贪图权势的人,在相州这个平台上,终于还是实现了他的政治目的。
长孙晟行了接旨礼后,现场暂时平复下来,回头对尉迟迥说道:尉迟将军,烦请将前几日趁乱劫掠的匪徒押上来,当众处决吧!
长孙晟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满含阴森杀气,令人群里的杨墨不禁伸了伸舌头,长孙晟排演的一场大戏就要拉开帷幕,原来他在等这道圣旨呢!
一刻钟后,十多名面目狰狞的刀客被押上来,长孙晟回身对着灾民们大声说道:乡亲们,皇上已经下旨,令我等赈济灾民,肃清乱匪,前几日,这些人趁乱四处劫掠,一共杀了五十三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其行径令人发指,今日当众斩首,以儆效尤,斩!
一排被绑缚起来的匪徒带着绝望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等待死亡来临,随着那一声铿锵有力的斩字,血水四溅,人群中的老人本能的捂住孩提们的眼睛,不让他们看见这血腥一幕。
现场的画面太过血腥,空气一度凝集,时空停顿,待那片死气慢慢消散,长孙晟见时机差不多,才朗声说道:乡亲们,回去吧,去粥厂待粮,有什么话可以选出几个代表跟我说,不必聚集在此,我等还有些急务要办理。
就在长孙晟劝退灾民的同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白净的书生和一名妇人,高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跪倒在地上。
钦差大人,当此灾情万急时刻,县尉蔡世年趁乱行凶,谋财害命,营私枉法,小生亲眼所见那县尉杀了四个灾民和一个小孩,抢了他们财物,叩请钦差大人明察,给枉死的冤魂一个交代!那书生说着,将状纸递了上去。
那妇人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天杀的狗官,还我孩子,,,
当这一幕真真切切发生之时,曹令泽脑袋嗡嗡作响,恶毒的目光盯在书生和妇人脸上,不过按照先前的推算,即使这一时权势熏天的钦差要针对自己,他抓不住证据也是枉然,此刻,蔡世年的头颅只怕已经搬家了,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推到一个死县尉身上!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还有这等事,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平日里那蔡世年作威作福,知道他不是好人,没想到竟如此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