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正午。
饥民围堵在总管府和县衙门口,总管府长史叱奴兴、司马吴兰周、功曹徐向之等一干佐官早已派到各个要道口负责游说工作,武定军各将领则配合把守,防止灾民突然冲击。
尉迟迥身着戎装端坐在总管府衙内,静静的听着探子从各处发回来的消息,不时问一下具体细节,尉迟迥征战一生,属沙场老将,对总管府外的灾民自然毫不放在心上,在这个时代,惹急了一声令下,将他们当做乱匪剿灭也不为过,只是灾民提出要见钦差长孙大人,尉迟迥只得暂时隐忍。
县衙门口,有人将钦差已经动身往总管府去的消息传开,灾民们渐渐开始朝总管府移动,总管府与县衙相隔不过几条街,总管府门口的人潮越聚越多,县衙这边人数反倒减去不少。
面对成千饿红眼的灾民,蔡世年不确定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一直捏着一把汗,县属卫队的兵丁早已严阵以待,待到灾民转移后,蔡世年的压力顿时轻松了不少,刚舒了一口气,县令亲卫过来,让蔡世年到曹府,说是有要事相商,就这样,蔡世年带了两名随从,往曹府疾步赶去。
县衙距离曹府不算远,可还是要沿朝凤街转过白马门,再穿过中平巷。
接连几天不断有乱匪劫掠事件,其实就是一些当地的绿林人士,一路上街道两边的商铺关门闭户,主人不知去向,显得异常冷清,除了零散的老弱妇孺外,基本没有遇到多少人,特别是转进中平巷后,整条巷子残破不堪,处处透着死气。
蔡世年身为县尉,所任官职由总管府选拔,但多年跟随曹令泽,其中自然有曹县令的举荐之功,而后凭借精干的能力,帮曹令泽剿灭了几股匪患,久而久之,蔡世年成了曹令泽的心腹之人。
前些天,按照曹令泽的指示,蔡世年一度几次到城南康家查探情况,发现那康家周围有不少壮士出没,深入打探下,发现竟是钦差卫队,蔡世年曾以缉拿盗贼为名,想要闯进康宅,却被卫队阻挡,事情办得十分不顺,心头时常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此时进入中平巷,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到曹府后的说辞。突然,巷子对面走过来几道身影,脚下的靴子踩在泥浆里,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待得近了才发现,对方有三个人,头戴斗笠,中间一人身形高大魁梧,腰间挂着长刀,似曾相识。
左边一人个子矮小,但却身形浑圆,手臂粗壮,右边的中等身材,长发从斗笠中垂下,看不清面容。
三人并肩而行,速度不快,身上却蔓延出一股骇人的死气,危险的信号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蔡世年和两名随从对望了一眼,顿时警觉起来,手本能的按在腰间刀柄上。
双方就这样面对面走来,在距离五米的地方同时停下了脚步,蔡世年突然发现身后似乎有响动,回头一瞟眼,不知何时,四个灾民打扮的刀手已经出现在身后十米开外,刚好堵住了巷子的另一头。
肥皂剧里官员傻逼的猥琐形象都是骗人的,那是被丑化后的结果,现实里能在宦海里打拼的人,谁不是社会精英阶层,蔡世年就绝对称得上精英中的精英,不但勇武过人,而且机敏异常,否则不可能做到县尉官职。
此时见对方的来头,大抵猜到这些人的来意和身份,顿时有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凉,内心还是很难相信这个事实,随即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站在中间铁塔般的汉子将斗笠呼啦扯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汉子一身黑衣劲装,头上包裹着黑布,胡须随风飘扬,杀气蔓延,此人正是曹家大公子,武定军都统曹林,此时的曹林,一改往日对蔡世年的和善之色,一双赤目盯着蔡世年,身旁站着的两个人也将斗笠摘下来,一个秃头胖子,面目狰狞,另一个长发散落,满脸胡茬。
蔡世年身为县尉,也曾结识不少绿林朋友,曹林身旁的杀神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那曹林被送到武定军中任职,为人狠辣,武艺高强,善于结交江湖人士,后得铁罗汉这样拉风的绰号,很快得到了尉迟迥的赏识,现为武定军一名领兵都统,从官阶上来说跟蔡世年不相上下,但有着恩人曹令泽在背后,蔡世年向来对他极为尊重。
蔡世年见是曹林,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这残忍闻名的曹大公子亲自来了,知道今日只怕凶多吉少,出于疑惑,还是抱拳行礼道:下官拜见大公子,昨夜到那康家,见周围已被钦差卫队围得铁桶一般,急切间不好下手,下官办事不力,有负县尊大人重托,正要过府请罪,不想在这里遇上大公子,请大公子高抬贵手,容我戴罪立功,过得今夜,定将那小生首级拿来!
蔡世年其实也是打着自己算盘,心想只要今天曹林放过自己,还是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连夜扮成灾民杀进康宅,其二嘛,如果事不可为,那就跑路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