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位白袍雪甲的老人,拔剑出鞘,身后六万铁甲齐齐高声嘶吼,“杀!”
宛若冬雷炸起,声势如浪潮般滚滚而来。
吕圭摘下头盔,回过头去,咧嘴一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了。
吕圭声嘶力竭嘶吼道:”罪将吕圭,求诸君赴死!“
之后便是六千军卒的振聋发聩。
”死战!“
唯有死战!
八千铁浮屠军前,苏契高声大笑道:”他娘的,有种。老子四千里奔袭,不亏!“
再加上铁门关守城将士,不过一万兵马。
六万对一万,或者说是一万对六万。
苏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拒敌城外,他要在铁门关下,将这六万北齐铁骑的大礼收下。
李莫申神色平静坐在城头上,身旁是终于能管住屁股的白衣小童。
不远处,是一拨约莫三十人数的洗剑山修士,老少皆有之。
李莫申缓缓说道:“这便是战场,鲜血淋漓的战场,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快意厮杀,只有血肉枯骨堆积而成的尸山血海。”
白衣小童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话本小说中那些双方将领阵前厮杀的场面根本不会出现,交锋之后,便是死战,谁他娘的有功夫看耍猴?
两座钢铁堡垒轰然撞在一起,溅起一堵鲜血高墙,随后向前后迅速蔓延开来。
八千浮屠铁甲军宛如一柄锋利长枪,狠狠刺入六万北齐铁甲腹中,势如破竹。
苏契一马当先,一脚踩断身下军马马背,瞬间便带起一条笔直血线,在这条线上的北齐军卒,无一例外,都被大宗师的刚猛气机罡气搅碎成肉泥,直扑向那套明晃晃的白袍雪甲。
正面交锋,要什么排兵布阵坐镇中军,杀光了,或者死光了,就是最好的兵法谋略。
董集远远望向那个作为枪尖一掠而来壮硕身影,冷笑不已,大宗师境武夫,很稀罕?在大赵很稀罕,在北齐,可是一点不稀罕。
那条笔直血线戛然而止。
一位状若龙虎的黑衣少年一拳砸在苏契铁甲之上,那件铁浮屠军独有的厚重甲胄瞬间破碎凋零,而后被浑厚罡气裹挟向四面八方,激射如暴雨,瞬间穿甲六十,带起大片血花。
黑衣少年一身拳意流淌,倾泻如瀑,一拳碎甲之后,势大力沉的又一拳便狠狠砸向苏契脑袋。
苏契双臂交叠在身前,身形顿时如箭矢向后砸去,苏契一全身罡气卸去劲道,不退反进,黑衣少年又是一拳递出,根本不在意是哪方军卒,拦路之人,便是一个死字。
以苏契以及不知来历的北齐黑衣少年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便是一片人间炼狱,误入其中,在两股对冲的刚猛气机下,瞬间碾压成肉泥。
百万大军中取首级,一直被视为荒诞不经之谈,尤其是北齐将军,虽说个个身先士卒,率军厮杀尤为勇猛,除却本身就不俗的武道修为之外,身边也从不缺少悍不畏死的死士,例如眼前这位出手狠辣的黑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便拥有九品武夫的体魄,放在大赵任意一个武道世家,都会被视为武道奇才,悉心栽培,但在北齐,却只是军中鹰犬。
可想而知,倘若比拼武夫沙场厮杀,说大赵是一败涂地,都不为过。
斛律光视人名如草芥,至亲之人都是如此,但将帅之才,百年乃至千年都难遇,治军手段更是被誉为兵家之大乘,千百年来,无出其右者,颁布的铁血军律,被整座祖洲都津津乐道,甚至大赵所颁布军律,也带有斛律光的影子。
与此同时,在两军交战的广袤版图中,亦爆发出不少如出一辙的血肉空洞,从方圆数丈到方圆数十丈不等,瞬间战场被分割得如一团乱麻,混战不已,往往是身前身后袍泽,左右虎狼。
或者干脆就是不知何时已身在敌营,数十上百刀劈砍下来,尸骨无存。
董集突然勒紧缰绳,身边有身影一闪而逝,耳畔响起沙哑嗓音,”拖下去。“
六万铁甲,只是开胃菜。
他远远望向那座铁门关,心中戚戚然,八千浮屠铁甲军之外,光是城墙之上,便有不下数百的随军修士,倘若杀力最大的剑修投入战场,很可能会改变战争走势,动摇军心,但是很不凑巧,北齐铁甲的军心,是天下最坚不可摧之军心。
其实就算军心动摇,也无所谓,大赵有源源不断的随军修士,北齐便有数千鬼魅,以及上万妖族。
两军战争结束之后,战端,才会真正开启。
董集蓦然高声嘶吼道:”罪将董集,恳请诸君,坦然赴死。“
——
李莫申猛然后仰倒去,一记角度刁钻的红缨枪贴面而过。
素手轻弹枪柄,枪身瞬间绷出一个半圆弧度,再迅猛弹射出去,枪尖落点,便是李莫申的宝贝命-根子。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李莫申双腿一蹬地,向后倒滑半尺,钝圆枪尖便在双腿之间炸起一个坑洞。
李莫申怒道:”疯婆娘!“
那名身段相貌皆是上等的女子,也不言语,手掌一拍枪柄,红缨枪便在厚重城墙上擦出痕迹,不依不饶,要将李莫申的孙子-根戳个稀碎。
这次李莫申是动了真怒,身形一闪而逝,瞬间出现在白衣女子身后,手中蕉焱匕便横在吹弹可破的雪白脖颈处,骂道:“鹿淮北你这个疯婆娘,想男人想疯了,你自己得不到,就要把它毁了?”
名为鹿淮北的女子神色平静,缓缓说道:“要么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一样会把那东西给你戳烂。”
李莫申气得跳脚,收起蕉焱匕,恶狠狠道:“除了这个,想要什么,老子给你。”
鹿淮北神色依旧古井不波,缓缓说道:“要么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总之那晚我的清白身子,还在,但也没了。”
李莫申一巴掌扇死这个脑子拎不清的疯婆娘的心都有了,怒不可遏道:“疯子,真他娘的是疯子。”
然后望向那边捏着鼻子做朝他做鬼脸的白衣小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要么她走,要么咱俩走,反正本少爷打死不跟这疯婆娘一块待着。“
白衣小童晃荡着伸出城墙外的双脚,嬉皮笑脸道:”如此良辰美景,就不打搅李王八你跟鹿姐姐雅兴。“
然后白衣小童双手一撑,直挺挺贴着数十丈高的城墙落下。
李莫申刚想说些什么讨饶言语,让执拗的鹿女侠放他一马,没有白衣小童在背后撑腰,他可怂了。没法子,方才即便他真有杀心,他也敢肯定,蕉焱匕也绝对无法切开那看似吹弹可破的雪白脖颈。
鹿淮北神色尴尬,狠狠别过头去,不敢去看这个用花言巧语险些骗去她身子的色胚,其实她也知晓,她根本杀不了这个放浪的世家子弟。
刚想说些什么,便发现白衣小童从另外一边城墙上跃起,落定之后,拍了拍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凄惨模样,然后屁颠屁颠又跑到城墙前,嗖的一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