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申抬起头,双臂垫在身下,轻轻撑起,眼神真诚道这样儿!”
张巨天喟叹一声,“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想啊,你那么好的家世,我做梦都羡慕来着,犯得着亲自去拼命?大不了花一大笔银子,有的是江湖高手愿意帮你报仇,你不总说银子那玩意儿花出去才是银子,不花出去拿来擦屁股都嫌咯得慌,怎么你说的道理你自己都不听了?”
李莫申只是轻笑着点头。
看得大髯汉子张巨天却连连摇头,觉得再在这件事儿上死犟,就没意思了,起身说道回了,这回来得匆忙,本来其实也不抱太大期望呢,看到院子里的老马,才敢进来,等过几天能下地了,就搬到我家宅子里去住,清净,总在客栈住着,也没个家的意思,晦气。”
李莫申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大髯汉子来得快,走得也风风火火,半点不拖泥带水。
然后似乎心情好了不少的李莫申将婢女丁玲招呼进来,吩咐她去镇子上的铺子里,买一双最贵的靴子,去张巨天那家伙家门口,顺手扔进去就行,千万别敲门,更别和他碰面,如果不小心让他给撞见了,就当不认识就行。
丁玲怯生生询问张先生家在何处,李莫申顿时没了好脸色,“鼻子底下长着嘴,壶口镇就这么巴掌大点儿地方,不会问?”
丁玲接过银子后低眉耷眼出了门,起先心里还期望着白衣小童能大发善心,陪她出这趟门,然而他仍在院中修修补补那已经没个样子的雪人,半点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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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髯汉子张巨天出了客栈这间独栋小院,步履匆匆走到街头拐角,鬼鬼祟祟,在确定院子里没人出来后,顿时咬牙切齿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双棉鞋,赶紧套了上去。
张巨天松了一大口气,他娘的,差点把脚给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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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流川笑着说道这个朋友,挺有意思的!”
能再见到张巨天这个一丘之貉,李莫申心情也是不错的,便将那段啼笑皆非的缘分大致说明,最后唏嘘道巨天这家伙这小半年,肯定憋坏了,以前装瞎子摆摊算命可没能攒下钱,勉强能吃顿饱饭,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重操旧业,有那身体面衣裳,肯定能多骗几个冤大头!”
一想到张巨天操性德行以及蹩脚行话,即便有那身衣裳撑场面,生意怕是也很冷清。
小镇坐落于山坳中,两边是雄奇险峻的巍峨大山,又因山脉连绵状如酒壶,小镇便因此得名壶口镇。
当大髯汉子张巨天是个自来熟,仿佛跟谁都能说得上话,加上之前有装瞎子当算命先生的经历,吹起牛来,要不是裤裆地下有俩蛋坠着,都能吹上天。
这不,第二天就来显摆那双新靴子,走道都是大摇大摆,仍是一脚踹开房门,保持那个踹门姿势,拍着靴子说道见没?”
李莫申没好气道瞅见!”
张巨天震惊道么好看的靴子,怕是瞎子也能瞅见吧?李莫申你是不是姑娘胸脯看多了,把俩眼珠子给晃瞎了?”
然后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
大髯汉子反手将枕头扔回床上,轻轻掸了掸靴子,这才重重踩在地面上,问道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双靴子是怎么来的?”
李莫申想都没想,说道怎么来的,这世上除了本少爷还有哪个愿意在你身上浪费银子。”
张巨天神色有些尴尬,小提醒声道些事,看破不说破嘛!”
李莫申冷笑道不说破,难道还继续听你吹牛皮?”
张巨天悻悻然,然后说道能翻身的王八也当了几天,要不起来去我家溜溜?不是跟你吹,我家祖宅,在壶口镇可是这个!”
说着,张巨天伸出一根大拇指,神采奕奕。
李莫申拆台道屈一指的破烂?”
张巨天气愤道初我家在镇子上那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虽然这些年家道中落,破败下来,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李莫申唉声叹气道到家门口,不进门肯定说不过去,可本少爷也不是神仙,一天伤就能好利索,怎么也得再要三五天,才能下床!而且你也甭担心我跑了,伤没好,也没胆子离开,没了老白,万一刚走出去,就让人一刀给咔嚓了,亏不亏?老白的仇还没报,我肯定不会找死。”
张巨天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同。
接下来,大髯汉子张巨天也没着急离开,和一行人先混了个脸熟,只是在听到白衣小童喊李莫申‘李王八’时,再结合此情此情,顿时惊为天人,大叹妙哉,着实让龟爬在床上不敢动弹的李莫申脸黑了许久。
再就是张巨天知晓崔流川如今是距离武道宗师只有一步之遥江湖高手,立马便是十足的谄媚狗腿做派,崔流川对于汉子突如其来饱满热情,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哭笑不得,尤其是在张巨天问到江湖高手是不是手越高,那方面能耐就越强的古怪问题之后,崔流川顾不上肩上有伤,落荒而逃。
接下来几天,一到饭点儿,张巨天铁定会腆着脸来蹭吃蹭喝,再与白衣小童大提好汉当年勇,牛皮吹上天,之后,吃饱喝足的张巨天才会离开。
四日之后,肩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崔流川、只能勉强下地的李莫申以及和大髯汉子混得极为熟稔的称其为‘老张’的白衣小童、婢女丁玲一同搬到张巨天祖宅中。
汉子张巨天祖宅,确实如他所说,在壶口镇确实首屈一指甚至独占鳌头,四进院落,占地足有七八亩,光是这块地皮,在壶口镇至少能值数百两银子,站在门口,崔流川便能想象到宅子初建时的雕梁画栋、巍峨大气,虽说如今大半建筑都已破败倒塌,可仍显得十分朴拙大气,尤其是周围邻居最多不过二进院落的小宅子,就显得更加鹤立鸡群。
李莫申至今仍不敢站直紧绷身子,佝着背,抬眼仰视宅邸,笑道不出来,张巨天你家祖宅还挺气派。”
张巨天冷哼道不起谁呢?先说明白啊,不是你李大少面子不够我给开中门,实在是不敢,这破门几十年都这鸟样儿,开了能不能关上去还是个问题。”
让婢女丁玲搀扶着的李莫申白眼道个屁的中门,蹭吃蹭喝蹭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别磨磨唧唧的,不知道本少爷现在身子骨弱?你就是给开个狗洞,本少爷也要赶紧钻进去暖和暖和。”
正准备开侧门的汉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走向不远处,一脚踹开一块紧贴墙壁的木板,喜上眉梢道好有个狗洞,你说气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