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孤身赴北齐 北上去 水中恶蛟(1 / 2)

十洲剑行 函谷 2513 字 2021-02-28

这天风和日丽,江面平静,碧波万顷,一望无际。

有一艘巨大楼船行驶于广袤无垠的襄江之中,缓缓北上,船尾留下如龙蛇游走的巨大波浪。

楼船高出水面便有三丈有余,屋舍无数,足以容纳近千人居住,更有六个相互独立的巨大储水仓,再大的风浪,都不会有半分摇晃,巨帆上书一李字。

谁又能想到,如此兴师动众,船上客人,就只有一位负剑少年。

崔流川走出位于楼船顶层的豪奢房间,凭栏而立,眺望远处风光,视野开阔,水天相接。

其实他一开始是拒绝这么大阵仗的,只是拗不过李莫申那幅‘不让老子花钱就是跟老子过不去’的架势,只得答应下来,但还是小瞧了手笔。原本以为只是单独调出一艘小客船,没成想还是低估了李莫申的败家能耐。

在那张酒桌上,更是拍桌子瞪眼睛,说小船说翻就翻,哪里经得起风浪一拍?外出游历也要讲究一个开门红,这艘楼船,气派不说,就是襄江调个个儿,都不用担心,安心赏景就是,这才是他娘的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气。

当时身为长辈的李绪也放下矜持,与崔流川勾肩搭背,醉醺醺地说什么李家贵客,能怠慢了?况且李家的钱不花,留着攒灰啊!

而在那边一直闷头喝酒的夏立也破天荒地接下话茬,“别给老爷省钱,他钱多,不花他心里难受!”

至于茅二毛,就没力气言语了,早给十余坛陈年佳酿干到桌子底下,鼾声如雷。

就是从来没觉得酒好喝的崔流川也被灌得七荤八素,再醒来时,已在幽州府城百里之外。

崔流川双臂搭栏杆上,回想起那夜的荒唐行径,也不由得有些脑壳疼。

再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发现是自己少有的舒心时候,似乎每个人的做派,都与自己的身份背道而驰。武道高手没有武道高手的风范,修道之人没有修道之人的居高临下,反而相当没骨气。心底里却觉得这些人很……可爱。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大髯汉子张巨天的祖宅中。

所以崔流川在这两个地方,逗留的时间尤其长。

可是崔流川心里明白,这种舒心,是其实很难得的。尤其在李家,更是难能可贵,家风能够做到如此,其乐融融,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崔流川尤其珍惜。

只是路仍需要走!

没来由想起陶先生的言语。

“人要学会惜福,更要学会知足。”

“人各有志,人各有路,正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乎?所以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想法,如果他是错的,是与规矩律法相悖的,我们要做的,是让他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读书人在书本中读出千钟粟黄金屋之余,愿意为民请命鸣不平,这便是很好的‘分寸’。”

所以崔流川觉得陶先生很值得敬重,因为他的道理,不仅仅局限于书本之中,不是说崔流川见识短浅,就会一叶障目,即便遇到了更多学问很高的先生,可能是士林领袖,也可能是一代文豪大儒,他还是会觉得陶先生是位很好的先生,可能不是最好,但一定是很好。

世上应该有更多这样的好先生。

不是说一定要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的先生才是好先生。因为再好的教书先生,都只是为世人传道受业解惑的人,不是那高坐神台的圣人君子,不食人间五谷,也要为茶米油盐发愁,寻常百姓家需要用到金银铜钱的地方,他们一样也会用到。

甚至一些注重视金钱如粪土淡泊名利的‘先生’,所教授之学问,自然是好的,可那些高屋建瓴的道理,对于一心求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的市井百姓,还是太过遥不可及,反而会适得其反。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家里都揭不开锅,你却跟我讲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就有点过分了。‘分寸’二字,也是如何做一位好先生的学问,该与什么人传什么道授什么业解什么惑,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再高屋建瓴的学问道理,若只是居高临下去看待世人,再怎么高,高入天际,都不过是无根浮萍,再小的道理,落在人间能够落地生根,薪火相传,那才是真的好道理。

这也是崔流川这些日子以来与陶先生的相处之后,自己悟到的浅淡心得体会。

受益匪浅。

江风拂面微凉,换上一身青衫的崔流川站直身子,笑意闲适,如果再头戴玉簪腰悬玉环,再背上一只竹箱,应该就像个真正的读书人了。甚至有可能与玉树临风沾那么一点边。

瞥了眼自己房间旁边的那间屋子,大门紧闭。依稀记得在被李莫申流里流气的言语劝酒的时候,微醺的白衣关景山便和武浅一同离开酒桌,根据武浅的说法,是临别之前的最后一次闲谈,所以颇为珍惜。

武浅之后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来着,似乎跟关景山十分聊得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只是崔流川有些想不明白,这身份地位悬殊的一人一鬼,是如何能聊得到一块去,不过再一想到李府的风水,就有些明白了。李莫申都能与当初扮作江湖骗子的张巨天成为真正交心的朋友,也就没觉得奇怪。

又想起离开前与丁玲见过一面,确实与之前有很大不同了,学习近乎繁文缛节的规矩礼仪,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变得更加……落落大方了。与初出清水县城时喜欢耍那些蹩脚到他都能看破真相的幼稚心机心计,无疑讨喜了许多。初时只是另外三人的心照不宣,不愿计较,不过在吃过苦头后,到底是收敛了许多,足见李莫申的良苦用心。而且在这一路上,丁玲的心性的变化,是肉眼能瞧得出来的循序渐进,并非一日之功,所以李莫申才愿意给与更多的耐心,因为她是失望的,可同时又是有希望的。

崔流川收回思绪,在宽阔足够双马并行的甲板上虚手握剑,练习《剑术要诀》中的剑术剑招,气机自然是按照山岳、江水、春雷三式的仪轨进行运停,配合朴实无华却包涵剑道要义的剑招,来回切换,声势不显,走得极为艰难。因为那三式剑道精髓在神不在形,庞杂精妙,气机骤停再续,想要做到毫无凝滞,殊为不易。

一艘楼船不可能只有崔流川一人,需要至少百余人各司其职才能确保顺利出航,在广袤无垠的襄江之上仍显得尤其扎眼惹人注目,只是巨帆之上的那一李字,便是最大的护身符。大赵重漕运,在商贸繁华的黄金河段,有大批官家船队为各路商贾保驾护航,一旦生变,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有装配强弓劲弩精良甲士的官家船队闻风而来,李家船只,更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自然不必忧虑被趁火打劫。

只是崔流川早有交代,故而顶楼这边宽阔甲板与风光,就只有崔流川一人独享。

至于为何崔流川是虚手握剑,一是由于被他取名‘风起’的三尺剑实在太过扎眼,二便是那把剑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风起这个很有味道的名字,这些天一直跟崔流川闹脾气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