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冠道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也没有去看心情似乎不大好的老道,带着早恨不得逃之夭夭的白蟒,破开云雾,如仙人骑龙,消失在天地间。
待一人一蛇离去,老道又重新躺回太师椅上,扣了扣脚丫子,手指凑到鼻前闻了闻,一脸嫌弃,端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口,权当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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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厚重云海之上,立于蛇头上的莲花冠道人,抬脚猛向下一踏,白蛇瞬间哀嚎嘶鸣着从云端坠落,砸塌下方一座山峰,挂在山崖上,鳞片炸起,血流如注。白蟒忍着剧痛,竟是连翻滚扭动以减轻痛楚都不敢!
莲花冠道人凌空飘浮于白蛇头颅前,面无表情!
这一天,有人亲眼看见,有白龙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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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敲响那张勾划得七七八八纸张上剩下的门扉之后,不出所料,毫无收获。
看来好的开门红,远远比不上最开始步履维艰,最终却是皆大欢喜的大好结局。
早有心理准备的崔流川并未气馁。
师姐说过如果最终仍没有个结果,那么欠曹宗一个小人情,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只是崔流川对此一直以来心存抗拒,觉得如果能自己做好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如果做不好,就要去想一想,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非做成不可以及自己与所求之人,是不是可以推心置腹。是的话,一些个无伤大雅的人情,他愿意欠,当然,欠便是欠了,即使那人不当回事,他却不能不当回事,将来是要还的。
林雪烟曾笑言,如果这么下去,他将来肯定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从那日拒绝李莫申之后,崔流川便再没有踏入过县衙大门一步。
如果有一天机缘巧合之下,和李莫申再见面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境思绪?他不太敢想,也想不出。
在房间中练完拳桩的崔流川就这么躺在地面上。
这几日,清水县城实在算不上太平,有十几人一夜之间暴毙而亡,闹得市井坊间人心惶惶。
听说也是当天夜里,因为丢孩子闹到公堂上的汉子就断了一条腿。这种事,当然有人拍手叫好!对于牛二这种泼皮无赖,早有人不顺眼至极,虽说是丢了独苗,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介意再踩上几脚。
一夜之间暴毙十多人,不用想就知道是人祸,除去兵荒马乱的年代,搁哪里都是大案要案,办不好,丢人事小丢官事大!曹宗大人又是一阵焦头烂额的忙碌,感觉身子都被掏空。倒不是因为案子难查难办,因为那位神出鬼没的刀客霍竒早在案发当晚,就给曹宗通过气,这些人就是他杀的。
霍竒这么做,还算地道。至少曹宗只需要安抚苦主,其他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按照捣浆糊的准则来办就好。其实就算曹宗想查,查来查去,最终也不过是铩羽而归。如果靠着手底下几个虾兵蟹将,就能查个水落石出,那山上神仙就太不值钱了。
在第二天,也就是清水县城一夜暴毙十多人的第二天,一幅苦大深仇委屈模样的曹宗迎来了水华剑府的天生剑胎以及万寿山顾山主座下顾氏师兄妹,在留下一笔足以买下整座鸡窝的银子后,三人便一同离去,前往万寿山。在此期间,他们还前往至福客栈去和崔流川、林雪烟道别,只不过那时两人正外出,没有碰上。
脸色苍白,又换上另外一顶黑色帷帽的少年顾心猿,当时在客栈外轻声呢喃,“山水有相逢”。
当然了,这只是最表面的粗浅现象!
比如说,打断汉子腿的,正是刀客霍竒,而且还是在名叫牛的孩子授意下,孩子亲眼看着霍竒是如何将他废物爹的腿给敲断。之后,孩子便跟着他的‘师父’一同离开,刀客顺便还留下足以让牛二夫妇一辈子不愁吃穿的大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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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申在经过几天的修养过后,已无大碍,至少下床不太吃力。
矍铄老人已经入土为安,葬在一处不藏风不聚水的地头,但胜在清净。前两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李莫申,没有去见那位忠心耿耿的扈从最后一面,准确说也是他刻意避而不见。
没有风光大葬,一副棺椁而已,坟头也不高。
这种小事,曹宗很乐意帮忙,在清水县地头,‘手眼通天’的县令大人,只要吩咐几句,自然有人主动揽下去操办。能与一方商贾巨富,且能在当今皇帝面前说上话的李家独苗结下一份小小的善缘,肯定是极好的。哪怕他打心底里是瞧不起李莫申的,但也无伤大雅。人情就是人情,规矩再严苛,也没有因为只是点头之交,就把恩情弃若敝屣的说法。当然在曹宗心中,这远远谈不上恩情,只能算一桩无伤大雅的小小人情。
李莫申轻轻走出房屋,伸出手,轻轻贴在额头上,眯眼望向天空。脸颊上有雀斑的婢女跟在身后不远处,寸步不离。
李莫申回过头,对模样实在算不上讨人喜欢的婢女说道要出门一趟,天黑之前回来。”
小丫鬟乖巧地嗯了一声,也不敢多问,小跑着回屋里拿出外衫,给少年披上。和正在书房休憩的曹宗知会一声后,李莫申便孤身一人出了县衙大门,穿街走巷,走进一家牌匾写得歪歪扭扭的客栈。
这家客栈叫至福客栈,几天前,他曾在这里下榻过,当时给他牵马的,是那个已经长眠地下、最喜欢文人墨客文案清供名叫白丁的矍铄老人。
马厩里,一匹缺门牙的枣红色老马孤零零地在啃着草,见到少年,咧开嘴,打了个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