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饥荒年 谁家弃子(2 / 2)

十洲剑行 函谷 2107 字 2021-02-28

悍妇双眼顿时放贼光,甚至崔流川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事,就琢磨着该要多少钱,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仰起头,拍拍胸脯,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得意道们算问对人了,要说这清水县城大大小小的事儿,老娘心里门清儿,没人比得上。”

然后悍妇神色便有些难为情起来,搓着手指,赧颜道是这价钱么……”

崔流川脸顿时沉下来,“那咱们还是报官吧,我觉得你家的门,不值这个价钱。”

悍妇脸色有些不自然,汉子也紧张起来,忙打圆场,笑呵呵道兄弟别和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姨一般见识,你想问啥,就直说,只要咱知道,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悍妇感到奇怪,自家汉子什么德行她太清楚不过,除了造粪就是逞凶斗狠,好事不干一件,怎么今天束手束脚的,还把儿子以前在家里念叨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种一听就有学问的话也给搬了出来?不过她又想到就算见了官弄不好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又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太急躁了,谈价钱这事儿,应该往后放一放。

其实她哪知道,汉子在银子到手后,回过头来,着实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后怕的,若是真惹恼了这俩外乡人,先不说到手的银子最后能剩下多少,平白无故再挨一顿打,就亏了。

汉子挪开身子,“咱们进屋说。”

崔流川点了点头。

悍妇转过身,扭着丰腴的屁股,就像一头出栏的猪向堂屋扭了过去。

黄泥屋里,比想象中还要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物件都没有,还有一股子说不清的臭味儿,比起昨夜小脚老太横冲直撞的骚屁,还要来得润物细无声。

堂屋正靠被墙,有一张小木床,床上褥子平平整整,被子方方正正,一眼过去,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算是这座破败门庭里,唯一的春色,想来主人,就是那位课业在学塾拔尖的读书种子。

汉子拉过一把长条凳,请两人坐下。

悍妇倒了两杯水,放在崔流川和林雪烟面前的小木桌上,坐在对面,旁边是汉子牛二!

崔流川看着两只原本应该是奶亮色泽的小瓷杯,不仅仅是挂满污垢,而且似乎都长了毛,便打消了喝水润喉的念头,捋了捋思绪,问道四年前那场饥荒,你们记得吗?”

话音刚落,对面夫妻二人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诚实地点头。那场饥荒,在清水县,甚至整座清河府,又有几个人不知道?

妇人恍然,猛地一拍桌子,“你们问这个啊!要说那场饥荒,那真是百年不遇,那年本来应该就是一个丰收年,粮食长势好,就是填不饱肚子的穷苦人家,估摸着也能有余粮,那可不敞开肚皮吃,这一吃,估计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一群翻江倒海的蝗虫大军,一夜之间,就把地里等收的粮食吃了个干干净净,那年清水县真是颗粒无收,那真是饿死了不少人,草根树皮都拔下来吃光了,要不是我爹留了个心眼,没让可劲把粮食吃完,估摸着我们家都撑不到朝廷的救济粮发下来。后来啊,有人实在撑不下去,逃荒,可身上连点像样的干粮都没有,就靠吃树皮?那能撑得了几天,又饿死一大批。我可见过,饿死的人,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眼窝子都陷到脑袋里,别提多瘆人了。那段时间,但凡家里有点粮食的,都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别人知道来抢来偷。”

妇人停顿了一下,毕竟这事过去十多年了,记忆有些模糊,想了想,继续补充道,那群蝗虫连家畜都吃,木头都啃……”

崔流川还是大意了,只是随口一提,都忘了妇人是有名的长舌妇这一说。要是不拦着点,这既会撒泼打滚耍无赖又喜欢嚼舌头的悍妇,能说到天黑。于是他赶紧打断,开门见山道么你知道哪家丢了或是扔了孩子吗?一个男孩,两三个月大小,放在城外岔道不远处的一块歪脖子树下边,不过歪脖子树找不到了!”

妇人意犹未尽,却也停了下来,听完崔流川的话,一甩手,“那年月,别说是扔孩子,就是换孩子煮着吃的我也听说过,不过没亲眼见过,毕竟清水县城有官府衙门在,就是吃也是悄悄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吃人这种作孽事我可没干过,是要遭天谴的,那年我家运气好,全都熬到朝廷的赈灾粮发下来,没饿死一个……”

妇人正津津有味,然后突然醍醐,瞪大双眼,看向少年,试探性问道个孩子是你?”

崔流川点了点头。

妇人正准备张嘴,林雪烟冷冷道该问的,别问。”

悍妇悻悻然,欲言又止,只觉得心里有许多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这些年,因为那场饥荒流离失所、大难不死的,回乡寻亲的可不少,结果呢?能找到坟头,都是撞了大运。

汉子一直在一旁思索着什么,摇头,点头,最终咧嘴道年月太久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悍妇白了一眼自家汉子,想到一件很古怪的事儿,神神秘秘道道口的歪脖子树我知道,当年长的确实是歪瓜裂枣,可自打那年饥荒过后,是一年比一年直溜,跟一杆枪似的,不过前年让人给伐了,可惜喽。”

林雪烟寒声道干的捞!”

悍妇不以为意,小声抱怨道急啊,那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怎么也得让我想想吧。”

崔流川眼神如常,看不出心思变化!

汉子神色肃然,出声说道年没了的孩子没一千也有八百,我知道的也不少,两三个月的,还真不知道,也没听谁说把孩子扔到岔道口的歪脖子树下,兴许不是清水县城的人家,应该是别处逃荒的,实在熬不下去就把孩子扔那了。”

想起那年的人间炼狱、尸横遍野,心大的汉子,心情也实在高兴不起来,只是过去这么多年,到底是淡了许多,再说起那次险之又险的死里逃生,汉子也能好汉大提当年勇吹牛。

崔流川也不急,又拿出一块碎银子,拍在桌上,手掌盖住,“不着急,你俩慢慢想,想出来,这银子归你。”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一对家徒四壁、见钱眼开的泼皮悍妇?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如同竹筒倒豆子,但凡可能有点关系的,都给抖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