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行抿紧唇，双手在袖中捏成拳头，一双好看的海蓝色眸子变得灰蒙蒙的，没有了平时那种清澈干净的样子。

我不能告诉你。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悲伤。这是落鹰阁的秘密，除了阁中核心人员，谁也不知道。

苏雪枝定定看着易千行，蓦地笑出了声，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所以，是你故意设计让沈绛中蛊，让沈绛与我反目成仇，害我失去我腹中之子，对吗？

她的眼中充满绝望，巨大的悲痛席卷而来，让她痛到骨子里。只是脸上，还挂着一抹凄然的笑。

易千行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其实，从他打定主意要接近苏雪枝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这一日，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这样让人猝不及防，这样的令他，难受。

他不敢看面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小家伙，心中充斥着浓浓的后悔。从他和苏雪枝接触过后，他才明白，眼前的姑娘是多么善良、纯粹的女孩。她干净的就像一张洁白的纸，没有沾染这世俗的尘烬。这是他所不能比肩的。同苏雪枝相比，他就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终年不见阳光的黑影。她的光芒是那么的耀眼，深深照亮了他阴暗潮湿的心房，为他的生活带来了温暖。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苏雪枝知道了是自己害得她背井离乡、骨肉分离，他应该怎么去圆这个谎。只是眼下，他看着苏雪枝的眼神，本已经组织好的语言一句也说不出来，就像有一根鱼刺，狠狠刺在他的喉咙，逼着他将事情的真相吐露出来。

苏雪枝终于忍不住了，她不再看易千行，提上自己的东西转过身背对着易千行。易护法，草民就定居在这山中，若是护法大人哪一天反悔了想要抓走草民，草民绝无二话。

她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不再多做停留，重新上路。只是，若此时她能回头，便能看到易千行站在那里，瓷白的肌肤变得愈加苍白，一滴泪沿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滑落，掉在地上，消失在泥土中。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蓝眸中氤氲着雾气，痴痴地望着苏雪枝，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天刚刚翻出鱼肚白，鸟儿们便开始在林中叽叽喳喳唱起歌来，惊醒了熟睡中的苏雪枝。她揉揉眼睛，脑袋蒙蒙的，两眼迷茫地看着四周，慢慢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四周除了鸟叫声，到处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别的什么动静。她习惯性地往自己头顶的树上看去，那个白色的身影没有像往常那样懒懒倚在树上，守着树下沉睡着的她。

是了，易千行已经走了。苏雪枝唇角微勾，一个讥诮的笑挂着她的小脸上，看上去分外冰冷。

当她知道是易千行给沈绛下了蛊，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冲上去豁出性命杀了他，为自己失去的孩子，为自己因为他承受的苦楚报仇。可是她还是生生压下了那股冲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算易千行目的不纯也有情分在，她下不了手。

以后就两清了。苏雪枝呢喃着，就当做我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她掀起斗笠，一点一点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面具一离开肌肤，马上开始变灰，就像失去了水分一样，慢慢变得干枯起来，一道道裂痕出现在上面，最后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