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后手中的琴弦铿然断裂,年幼的皇帝哇哇大哭,宫娥慌忙上前服侍,华美轩轾之外,清晨梳洗的水带着浓浓的脂粉腻香,从宫渠中缓缓流过。
作为背后华族支持的年少幼帝和年轻的太后余氏是人界的最高统治者,虽然他们一定程度上受到外戚的掣肘,但是也依然是六界不可或缺的权力象征,余后霍然起身,却又颓然坐下,她明白对方加急送来的消息可能并不乐观,一联想到自己为难的处境,那一刹那间她仿佛在精致的妆容后透出难以掩饰的怆伤让人心酸,然而那只是一闪而过,使者抬眼,只看见凤冕之后庄肃的容颜。
余后挥挥手:出了何事,竟然如此惊惶?
禀告太后,华南之北极北之境突显变化,天界有天命传达,魔兽可能随时冲破魔域结界而出,公告我人界立刻迁移华南靠近极北之境六城所有民众。
年幼的皇帝哭声阵阵,幽幽弱弱,呀咿着要娘亲。宫娥垂下如羽的眼睫,低声抚慰,余后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起身走下雕金玉阶。
其实这时朝阳未起,东方的天际萎靡,残月尚剩一弯浅影,一如当年容华的凋零,她身为余家嫡出二小姐,容貌妍丽,端庄舒雅,还有大好家世,可是偏偏出了一个余心窈,谁还记得当年春日泽边的美人如玉,姣姣少女,二八年华,容貌倾城艳惊天下,而她的美她的好,在那种颠倒容华的容颜之下,全成陪衬。
后来命运最终垂青于她,余心窈抗拒入宫命运,而她则成了最好人选,作为替身,入宫为妃,那一夜大婚,红色的嫁衣,红色的喜帕,未来的王后在明月下,与人界帝王缔结一段佳话,她笑的干净而满意,可是威武的帝皇却始终难掩失望,只因曾经在画上见过更胜的风华。
从此深宫九重,她诞下太子,终究难掩心中的嫉恨,派人追杀曾经的姐妹,却惊闻她成为闻名六界酒娘子,同时也得优秀男子牵挂,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世间荣华之尊,但是余心窈却一直都是她难以忘怀的噩梦,如愿送儿子坐上皇位,自己则成了太后,却依旧被家族利用。
余后怔怔的望向北方,天际灰白阴暗,隐隐不祥。
这个站在权力顶端已逾十载的女子,早就刻意忘记了自己所有少女情怀,和那个遮掩自己光华的姐妹,这天下,是她的天下,也不是她的天下,只是现在可惜
又一次面对危机,她的心悸不断加重,心脏几乎难以负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候,还是她那个男人血洗余家之时。
她的天下,可惜是六界中最弱的人界,她阖上眼,仿佛能嗅到粗糙的风带起的血和沙,这个风雨飘渺的天下,再次面临灭顶之灾。
余后所言一点错也没有,天界此时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便通知人界,这场打劫即将来临,人界肯定会是最先被殃及,只因人界地大物博,算是六界第一大界,用来敲山震虎最是合适不过,那出世作恶的魔兽乃是上古之兽,如同类神一般,天界尚且拿他没有办法,更遑论人界,此次将此事提前告诉人界君主,也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又是隐修林中,自风临知晓隐修林诸位大能仙人秘密之后,便经常过来,其他事务一律交予上清和无疆处理。
此时天宫已经隐入月色,隐修林曲径通幽,一进门就是一径翠竹,筛落一地的月色,细细碎碎像撞碎的银浪花,青石板的小径,两旁栽了不知名的美丽花卉,开得极盛,把枝头压得颤巍巍的,在朦胧月光里颜色越发娇怯,还有几盆玉砌似的蝴蝶兰,疏落里见别致,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修剪得错落有致,看得出是出于懂花人之手,妙手似天成。
风临脚步放得极慢,他已不是第一次来,更加不着急。隔着游廊就听见隐隐的说话声音,袅袅如波潆洄不散。
一抬头就见门上映出个人影,此时正静静站立在那里副手而立,整个人青衣白衫浅浅微笑,反而静到极处,风临站定在游廊上向他浅浅行礼,背靠着红漆廊柱,不出声地看灯光明明灭灭地流露出来,他倒也不急,推门而入。
我该叫你幻空,还是称你为青云大能。风临坐在椅上看幻空缓缓地扬起手,月白色的衣袖迎风而展,像一朵优昙花慢慢地开,五官都浸在明暗交界处看不清明,但那一双眼睛却含着淡淡的光。
自然随天帝喜欢,叫我什么都好,只要你清楚我不是六界的敌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