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中怎样才算行侠仗义?时机、地点、任务这三条铁律缺一不可。拔刀相助固是美谈,倘若贸然拔刀相助,不仅解决不了你死我活的局面,还枉然徒增一个受伤的他。而赫连夭恰恰一并违反了这三条铁律,此刻正遭受穿心之痛。月说一手托腮,他一改往日平静从容,眉头微皱,紧紧盯着黯然神伤的赫连夭。时至今日月说还没见过这般优柔寡断的人,赫连夭深陷自责、懊恼、悔恨里,双耳像是失聪一般,全然听不进月说苦口婆心的劝说,徒自在哪里自怨自艾。
正在月说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和尚的到来打破僵局。那和尚是个年轻的小和尚,与他们年纪相仿,长得浓眉大眼,阔耳方脸,身穿略显破旧的僧衣。他上前说道:“小僧法号无缘,下山云游路过此地,见二位面露愁容,不知遇到什么难处,能否相告,小僧尽力相助。”
月说见小和尚说话语气中气十足,浑身散发着正气,知他是一认真参修的好和尚,心想:或许他能为赫连夭解开心结。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妙不可言。月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地告知小和尚无缘,自他们看到飞剑传书起始,赫连夭满腔侠道热肠却落的如此结果。
无缘听完苦笑一声,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啊!这附近有一座桃花山,相传桃花山下的桃花谷里长了一颗朱果,这天材异宝有洗经伐髓的神奇功效,若是吃上一颗,不仅修为大增,还能延年益寿。惹得各门各派云集于桃花山附近,准备在朱果成熟时抢夺。奈何桃花谷里被桃花瘴笼罩,都碍于桃花瘴毒,只能盘桓在附近,等待紫日冲煞,冲散那桃花瘴,才入谷夺宝。你们在这时去救助一位旁派门人,他们师门中人定是认为你们也是来夺宝,用此计策靠近他们,趁机夺朱果。”
这时月说也明白了一切,当时他们寻到放出飞剑传书的地点,只见一个紫衣女子正施法摄取一个男子的元气,想必那飞剑传书就是那男子发出的。
赫连夭见情况如此危机立刻拔刀阻止,以迅雷之势砍出,那紫衣女子见势不妙化作一阵紫烟遁走,随即一阵极清极甜的温柔笑声也消失在山林深处。人算是救下来,但情况不容乐观,这个人的元气被那紫衣女子几乎吸取殆尽,奄奄一息,随时可能魂归黄泉。赫连夭忙渡些真气,让那人吊住最后一口气。
就在此时十二把飞剑,划破长空,十二道人散落影落在两人四周。来人正是他们所救之人的同门,那知来人第一句话就是:“大胆妖人胆敢光天化日行凶,我们御剑空中就见你吸取我师弟的元气,不取你首级,难消你所犯下的恶行!众师弟师妹!祭剑!”一打照面,二话不说,不容辨解,上来便要取人性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赫连夭一时呆滞,好在还有月说,施展大地惊雷,一声霹雳响彻山野,月说身形消失的地面龟裂出几道深深的裂隙,当场震慑住十二人,无一敢追。
赫连夭的一番好心差点人头落地,十二位剑仙,十二把飞剑,若是月说逃跑的功夫差一点,二人可能就交代在哪里。自此赫连夭一蹶不振,月说带他来到桃花山脚下歇息歇息。
无缘继续说道:“赫连师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颗朱果让天下修行者趋之若鹜,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此时在他们眼里皆是虚情假意,唯有朱果才是正道,我们只有置身事外才不受其影响。山上小寺庙的一方净土,此时此刻已是一片地狱,师傅与我暂离寺庙云游四海,等朱果被他们摘取后,我们再行返回参修。”
阴雨连绵天,终有见日时。听完无缘的劝说,赫连夭摆脱三分困顿,神情依旧略显沮丧,向无缘道谢:“多谢小师傅相告实情,让我脱离沉沦忏悔的困境。今后再路见不平,定要三思而后行。以此事为鉴,我要取三思为新名字来时刻警醒我。”
无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赫连师兄真乃当世魏征也,观自己缺点加以改正,而不以是非断论世事曲直。倘若世人都像你一样,不因做善事惹祸上身而放弃行善,小僧受教,今后云游四方,要以你为榜样。”
悲哀!真是悲哀!在月说看来两个天真的人惺惺惜惺惺,都是善良惹的祸。两人还在为志同道合感到飘飘然。月说想到小和尚还要去云游四方,现在看来这小和尚以这般模样闯荡,不出几日便横死途中。除非他的生辰八字够硬。
于是狠下心说些真实的话:“小和尚,你现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参禅修佛,笃信死后能上西天极乐世界。今天赫连险些丧命,若他每次拔刀相助能像这样脱离险境,保不齐那次便死翘翘,但他只有一条命。现在世道变了,做善事会要命!生前不知,死后方悔,没有来生让你补全遗憾!今日你的这番话我会铭记在心,倘若你能一直保持这种心境,便是我输。下次相见的时间地点你来定,如何?”
无缘微微一笑:“东方师兄,赌是万万不可,这样我就犯了佛门大戒。这样吧,我与你做个约定,三个月之后我将在人界逗留一段时日,希望你有时间前来赴约。”
月说欣然答应,他施展照夜狮子术将他的那团祭炼的银色月光分出一缕,交给无缘,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法术,日后可用来持联系。你把他放在耳朵里,使用时默念:月光光,心不慌。便可催动法术与我联络。你帮我赫连师弟解脱心魔,我们便是欠下你一个人情,你若遇到困难找我们便是。我真心希望你用不到这个法术。”
无缘小和尚依旧面露笑容,不过他的心中已产生一些别样的情愫。他对前路未知的游历充满着向往,他有一个美好的念头--行善事,必定有好报。如今月说狠狠地敲打了他那美好的念头,除了终日与师傅相伴,未曾有人对他说出逆耳的话语。
赫连夭受到打击一时难以摆脱内心的自责,救人是他下的决定,动手又是他下的决定,所有一切他从未考虑过月说,也未曾询问过他的意见,最后反而连累他涉险。事后他才想起这一切,无边的自责悔恨密密麻麻将他的心围住,对于优柔寡断的人来说,这就是心魔,一道难以跨越的坎。赫连夭与无缘可谓“同病相怜”,也是他跨过这倒坎的契机,这就是为何月说劝说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