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寂而沉闷的深宫里,新鲜的话题往往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迅速地飞遍每个角落。
两场在截然不同地点举办的、足以左右半个世界格局的密会刚刚结束,‘勇者有了心爱之人’的小道消息就已经演变出了十几个不同的版本传遍了整个宫廷。
有人说那位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的勇者殿下,将某个偏远城镇里的心上人强行掳回了王宫,准备近日结婚;有人说勇者因为圣启教的教义反对他们的婚事,因此在前几日彻底抛弃了自己的名誉地位、愤然出走;有人说勇者的那位‘心上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欺骗了他的心、利用了他的感情、最后还要分走他的财产;更甚者还编排出了一段以勇者小队中几个人为主角的复杂多角恋,故事情节曲折胃疼,不要钱似的漫天挥洒狗血。
一时间,死气沉沉的深宫竟然因为众说纷纭的八卦重新有了鲜活起来的迹象。
而与此同时,这些传闻的主角‘迦南’与为流言操碎了一颗心的代理教皇,正在整座王城的东西两端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攻城战——
年近七十岁、比当今国王还要苍老几分的代理教皇左等右等不见来人,以往佝偻的身体被气得连腰板都挺直了,鼻下的白胡子在愤怒的呼吸声中不断颤抖。
最终,失去了耐性的他一顿手中的金色教皇权杖,对教堂外大声呼喊:“人呢?迦南人在哪里?仆从已经去了半小时有余、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刚被差走去请勇者前往以斯拉教堂听从主教训话的仆役,战战兢兢地跪在教堂殿前,答道:“教皇大人……迦南大人说他不想来。”
“什么叫做不想来?!连教义都不遵守!他还有把我这个代理教皇放在眼里吗?!”代理教皇气得快要把胡子吹上天,血压顿时拉满:“这是他不想来就可以不来的事情?在外面带了个男人回来我还没说什么、现在就在这里甩脸色给我看?教皇大人现在可还在等着呢!立刻再去叫!”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就在代理教皇以为自己要在椅子上坐化了的时候,刚才的仆役擦着汗水又来到了殿前,一言不发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后自然也没跟着车马和那个让他苦苦等待了半天的勇者迦南。
“人呢?”代理教皇问道。他知道答案只会让自己气得暴跳如雷,却还是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呃……”仆役汗如雨下,将额头用力抵在双手的手背上,结结巴巴地答:“迦南大人说……说他的心上人第一次来皇宫,好多地方想要走走看看,自己必须寸步不离在旁边好好照顾,这会儿正要带着人出去看景色、吃点好东西,让您、再多等一会儿。”
祸水!这是个祸水啊!
——代理教皇在心中捶胸顿足地嘶吼:他过去从来不肯相信那些所谓‘昏君沉湎美色误国’、‘妖后祸乱臣子百姓’的传闻,然而一向听话的迦南今日所做的这番举动,却让他萌生出一种无比悲凉的心境,好像看着自家养大的孩子被坏男人勾走了心魂,一步步朝万劫不复的大路飞奔而去。
然而,代理教皇到底是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勇者还抱有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能够在悬崖边幡然悔悟,了解他的一片苦心,于是咬牙切齿地说:
“再去给我请!你问问他,这样忤逆我和教皇大人的命令,是想要气死我们吗?!”
本来迦南抵达国都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午之后,而这一来二去地怄气拉锯又白白浪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似乎受到了天气的影响,最近的日落时间也相当异常,待仆人第三次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到了西方的地平线附近,将王城笼罩在一片深红的暮色中。
当然,这被支使着跑了三个来回的可怜人背后,还是没有跟着勇者。
“他又说什么?”代理教皇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了这句话。
“他说……”两头受气两头跑,心中委屈至极的仆从跪在了地上,用哽咽的声音答道:“他说天色不早了,今日一路上也车马劳顿,他要和爱人要早点休息,至于您二位……他说您二位慢慢气、不着急。”
“慢着——!”
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生出两对翅膀飞去第七皇子寝殿的代理教皇,以生平前所未有的大嗓门喊道,并从象征自己身份的教皇椅上跳下来,对殿外高呼:
“给我准备车马!我要亲自去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
挥手第三次打发走仆人的杨哲庸满面严肃,对安格和哈兰问道:“你们确定?”
“确定。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安格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幅十分笃定、态度坚决的模样。
哈兰也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虽然我想说这样做不太符合宫廷的礼仪,但是总比我们几个都被分割开来的要好,这样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有个照应,也只好这么办了。”
见自己的友人都不表示反对,杨哲庸又转过头问了一下三个大恶魔的意见:“那你们呢?”
王默与七星、基石一起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异议。
旁听了许久的伊诺这时终于忍不住了,从矮桌上抱起一摞棉被展开后丢到地下,然后横眉立目地对为了芝麻大小的琐事也要商量半天的男子组喊道:
“不就让你们六个人打个地铺?怎么搞的像战略决策一样这么复杂!烦不烦啊!”
安格委委屈屈地哭诉道:“因为我不敢晚上和恶魔单独住一个房间嘛!”
“哕。”
房间里的大部分人都被他矫揉造作的表现恶心了一下。
如果说归途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分配马车,那么现在杨哲庸他们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如何分配房间’。
当然,王宫中闲置的房屋是少不了的,哪怕一人一间也还富裕的不得了,然而谁和谁一起住、怎么住、住多久,却是个要命的大问题。